初晨起升,朝露待日晞,兩人出了那座破廟後,便抬腳往北直徑行去。


    青山而過是那綠影相伴,少年走在這條小路上,抬頭瞧著周邊的山林,眼底所見處,盡收一片春意盎然,心裏不免有幾分愜意。


    此時正值清晨時分,因此也有些許霧氣相伴,尋常這個時分,便有些許樵夫披帶蓑衣出門上山砍柴了。


    兩人在路上也見到幾個樵夫,隻不過興許是趕朝上山,他們見了身著青衫的背劍青年與儒衫少年,隻是瞧了幾眼便往山中趕去。


    想必是見多了這些行進趕路的學子與那些江湖客,因此心中早已見怪不怪。


    路上,少年仍是一邊走一邊練拳走樁,一朝之計在於晨,無論何時何地,似乎朝晨都是天地靈氣最為濃鬱的時候,而此時走樁無疑輕鬆許多,體內的氣息也能隨意支配。


    相比姚真意的怡然自得,賈奕邴卻是有些無聊,瞧了瞧少年的走樁出拳遞拳,再往旁邊那些山林瞄了一眼,頓時倍感沒勁耷拉著個腦袋,連個鬼影都沒瞧見。


    這位背劍青年如今倒是有些想念那位俊俏書生了,無人與自己鬥嘴,真也就少了幾分樂趣,若是秦驤在,哪怕說的都是些“指桑罵槐”的話語,他倒也樂得自在,還能拐個彎罵迴去。


    走著走著,姚真意突然轉過頭對著並肩而行的背劍青年小聲問道,“賈大哥,你說這世上真的有神仙嗎?”


    言語之間,他又是一拳遞出而後收迴袖中,腳下仍是往前麵走樁行進。


    聽聞此言,賈奕邴先是伸手揣摩了會下巴,而後再沉吟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有的。”


    “那你見過嗎?”收拳再遞拳,少年這次沒有再轉頭,望著前麵再次出聲問道。


    背劍青年搖了搖頭,右腳隨意踢走一塊石子,那塊石子飛起後滾落在地,“那倒沒有。”


    接著他再次說道,“我隻在一些上了年頭的破爛書籍裏瞧見過,據說天地中央曾有座上古飛升台,仙人執掌人間修士飛升仙界的通道,人間也就有機會一睹滴仙人風采。而自打那座飛升台被關閉後,便再也沒人見過所謂的“仙人”了。經年累月下,滴仙人一詞便隻在人間的書裏,世人的心裏。除此以外,我就一無所知了。”


    “哦,原來如此……”姚真意點了點頭便不再追問下去。


    “駕!”


    就在兩人往前走去時,前麵似乎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映入兩人眼前的是三騎快速往這邊方向而來的身影。


    “籲!”


    蹄聲漸近,最先到來的一位魁梧大漢拉住韁繩,停下馬兒後,他才瞧見前邊不遠處姚真意兩人。


    身後兩騎也緊隨其後,是一位豐神俊朗穿著華服的俊俏公子與一位身著黃衫的嬌俏女子。


    大漢翻身下馬,走到少年與賈奕邴麵前後,這才對兩人拱手笑問道,“敢問兩位小兄弟,前邊處山中是否有座破廟?”


    姚真意同樣以拱手之禮,而後笑著迴道,“這位大哥所言極是,前邊的確有座破廟。”


    “師兄,何需與他們問路!我們自個前去不就知曉了?”


    就在漢子剛要再次開口詢問時,身後那位未曾下馬的黃衫女子娥眉微蹙,不滿地出聲道,在她旁邊那位俊俏公子哥則是笑著未曾出聲。


    方才女子已打量兩人許久,少年除去麵容黝黑外,一身儒衫,一看是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學子罷了。


    而在他旁邊那個背劍青年,倒是有幾分江湖之人的模樣,隻是那雙眼睛總往自己身上瞄來瞄去,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人。


    這兩人想必就是剛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一個。


    賈奕邴可不知道自己與少年,已經被那位黃衫女子視為愣頭青,若是知道了怕也是一笑置之,反正他老賈啥的沒有,臉皮最厚。


    在這位背劍青年心裏,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最不要緊的,就是這張臉皮了。一樣臉皮,卻是百樣人生。笑在外麵地,哭在裏麵;笑在裏麵的,哭卻是在外麵。這臉皮便是天下最靠不住的東西,要之何用。


    隻見他再狠狠地“剮”了馬背上的黃衫女子身材兩眼,惹得對方眼神不善,眉宇間更加緊皺後,這才雙手一抱頭側目而視那位大漢,笑道,“昨夜我們就在那廟中歇息,不過我奉勸你一句,那些東西不是你們能夠降服的。”


    聽聞此言,大漢心裏一驚,望向這位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背劍青年,眼神頓時有些詫異,他怎的知道自己這夥人要尋的是何物。


    此次下山,便是奉了師門之令,聽聞此處有座破廟,廟中有那害人性命的陰物,這才帶著師弟師妹一起前來為民除害。


    “哼!你怎知我們不能收服那妖物?!看你就不是什麽好人模樣,竟然還敢說昨夜在那廟中歇息來著,真是大言不慚!”


    大漢剛要再次開口詢問,他身後那位黃衫女子卻是早就不滿了,再聽到賈奕邴這句話,頓時冷哼一聲嬌斥道。


    說完,女子對著方才一旁未曾言語的俊俏公子嬌聲問道,“嚴師兄,你說對吧?”


    那位被女子稱為“嚴師兄”的俊俏公子笑著點點頭,這才說道,“師妹說的極是。”


    他連跟下邊兩人交談的興致都沒有,在他眼中,不過就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罷了,其實對於師兄方才的舉動,他心中也是有些不滿的。


    “師弟師妹!莫要如此驕橫!”


    就在這時,大漢對著兩人輕聲喝道,縱使眼前兩人隻是無關過客,也不該如此態度。


    而後他再對著姚真意兩人拱手歉意道,“兩位小兄弟莫要生氣,我在這裏替他們給二位陪個不是。”


    聽聞此言,姚真意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無事。”


    賈奕邴仍是一副雙手抱頭的模樣,點了點頭示意知曉了。


    大漢見此一幕,也知曉經過方才一事後,再逗留此地也無用,對著兩人再次說了聲告別,便翻身上馬,領著那位黃衫女子與俊俏公子駕馬往前邊奔去,正是少年與賈奕邴來時的破廟方向。


    “賈大哥……”


    就在那大漢三人離去不久後,姚真意對著背劍青年輕聲喊道。


    方才他已然知曉那三人要找的,恐怕就是自己瞧見的那兩道孤魂野鬼。


    瞧見少年眼裏的擔憂,賈奕邴擺了擺手,這才笑著問道,“你是怕方才那三人遭遇不測對吧?”


    “恩。”姚真意點了點頭。


    背劍青年嘴角上揚,雙手交叉往上一撐,幸災樂禍地笑道,“放心,他們還不至於丟了小命,頂多吃點苦頭長點記性。”


    ——


    與此同時,


    在濃霧升起籠罩的破廟邊,那位漢子抹去嘴角的血跡,眼神淩厲地盯著前邊兩道虛無漂浮的身影。


    他再偏過頭瞧了一眼旁邊中了某種術法暈過去的俊俏公子與黃衫女子,心中頓時後悔沒聽那位背劍青年的話,這兩縷孤魂野鬼當真不是自己等人能夠對付的!


    方才接連著祭出師門贈與的三張雷符與那火符,誰曾想被那麵容煞白的小男孩一口給吞了。連師弟師妹都被那老嫗不知施了何種妖法,瞬間便一齊昏死過去了。


    這時,廟門口的小男孩齜牙咧嘴地張了張口,伸手指著嘴裏,似乎在問漢子還有沒有符籙,就這點都不夠塞牙縫的。


    老嫗則是蒼皺的臉上露出駭人的陰笑,牙齒嘎吱間傳來難聽的響聲,好像在嚼著什麽硬物一般。


    漢子臉色難看至極,如今到了這般地步,也顧不得再去後悔,得尋條退路才行,隻不過此處似是被那老嫗設下什麽類似陣法的屏障,以他的修為竟是瞧不清周邊霧裏的情形。


    “!!”


    就在漢子心生絕望,準備與這兩隻野鬼拚死一搏時。


    霧中一道劍光突至,這道劍光直接劃開周邊的濃霧,劍氣所過之處,那些白霧猶如湖水一般被攪動,緊接著便悄然散去。


    漢子轉過頭望去,稀薄的霧氣中有兩道身影緩緩踏步而出,正是方才見過的背劍青年與那位儒衫少年。


    賈奕邴笑眯眯地收劍入鞘,抬腳往前走去,未去理睬受傷的漢子,而是對著臉色陰沉地老嫗笑道,“還不退去?雖說他們冒犯在先,可你們好歹也收了點本,也算夠了,走吧,多行好事,說不定日後還能得個朝廷冊封,總比這般居無定所好些。”


    聽聞此言,漢子再轉頭往廟門那邊瞧去,頓時有些目瞪口呆。


    方才對著自己等人絲毫半點沒有懼怕之色的那位老嫗,竟是對著遠處的背劍青年恭敬地彎腰施了個禮,而後拉著那位有些氣鼓鼓的小男孩轉身就走,兩道身影沒入廟中消失不見,似是極其懼怕這位背劍青年。


    而姚真意望著賈奕邴的眼神,同樣有些驚奇不已,更多的則是好奇賈大哥的修為到底有多高。


    他可不相信方才那老嫗會這般輕易退讓,唯一的可能便是眼前這位背劍青年的修為深不可測。


    “這……”


    那位漢子吞了吞口水,方才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未能降服,反而差點陰溝裏翻船的那兩隻野鬼,就這樣被背劍青年一句話勸退了?


    賈奕邴可沒興趣理會漢子是如何想法,連言語的興致都無半點,這幾人不知深淺就敢涉水,吃點苦頭長點記性,總比那丟了性命要好。


    “等等!仙師!方才是在下眼拙!多謝仙師救命之恩!”


    就在賈奕邴與少年準備轉身離去時,漢子這才迴過神,急忙對著背劍青年低下頭恭敬地拱手道。


    賈奕邴早已轉過身,隻見他往後揮了揮手,而後伸手一指旁邊的姚真意,“要謝就謝他,與我無關。”


    本來方才他就不打算再掉頭,隻是無奈少年的勸說,與方才這位漢子的態度還算過得去,不然這世間大把不知死活的人多了去了,真要見一個救一個還不得累死人?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事後還未必能夠得個好話,他賈奕邴自問做不來。


    漢子也是個明白人,聽聞此言,轉而對著未曾言語的少年再次拱手謝道,“謝過小兄弟!”


    姚真意無奈地笑了笑,迴了個禮,再對漢子禮數性地笑了下,便轉身追上早已往前走去的背劍青年。


    漢子瞧著兩人漸漸消失的背影,輕歎一聲,“師傅說得沒錯,真人不露相,世間果然多能人異士,大多深藏不露。”


    ——


    姚真意兩人再次折返而去,繼續往北邊行去,此次過了這處地界,便是靠近那大漢王朝的邊境了,也就是位通那條滔天黃河的路線,再次往北而下,就算正式出了邊境。


    背劍青年走著走著,突然瞥見少年這次沒有再走樁,便笑著問道,“姚真意,怎的不練拳了?我看你那拳打得不錯,可別懶怠啊。”


    “恩?”


    姚真意正想著方才的事,聽聞此言,有些疑惑地轉頭望向賈奕邴。


    見此一幕,賈奕邴對著少年再次笑問道,“姚真意,還在想方才的事?”


    少年這才點了點頭,緩緩開口說道,“恩……按理說那害人的妖物都該死,似乎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隻是我總覺得又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來何處不對。”


    背劍青年詫異地瞧了下姚真意,嘖嘖地稱讚道,“姚真意,你可那些書院的君子賢人好太多了,憑這番話,你就當得起我老賈的朋友!”


    說完,他不待少年開口,又笑道,“不急不急,先聽我給你講個小故事如何?”


    姚真意雖然有些疑惑賈大哥方才的言語,但聽見他說講故事,好奇心一上來便使勁地點了點頭,“恩!賈大哥你說!”


    賈奕邴瞧見少年這幅模樣,頓時來勁了,難得地可以說點事解悶,於是便拉著姚真意走到一處樹下。


    兩人坐在那樹下後,背劍青年抖了抖身子,一把靠在樹幹上,這才笑著問道,“姚真意,你知不知道昔年這梳海王朝的境內,曾有一件被儒家門生當做“問心局”與“照心關”的大事。”


    “不知。”


    聽聞此言,少年如實搖了搖頭,自小在白駒鎮中,未曾出過遠門,自然不知賈大哥口中所說的何事。


    賈奕邴似是想起那個故事,難得地輕歎一聲,“世人都說這山澤精怪盡是些害人的妖物,可誰又知道,並非所有皆是如此。”


    說完,他靠在樹上蹭了幾下,隨手拔了根野草含在嘴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翹起二郎腿晃蕩了兩下,這才笑著緩緩開口道,“話說,昔年,梳海王朝境內某處有一座時有時無的破廟,每逢雨季或是天時已晚,有那讀書人途徑此地,那座破廟便會為其開門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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