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無漾看了看此時的天色,天邊開始泛起紅霞。


    安無漾在前麵走,商婉慈則是在後麵乖乖的跟著。


    走出巷口,不出意料的是,全度此刻正在為那些流民分發糧食。


    從始至終安無漾隻是冷漠的看著,反而一旁的商婉慈看到後,不由得感慨道。


    “昨日,我便聽他們說,有一位好心的和尚,傻傻的給他們糧食,現在看來果然如此,隻不過我並不覺得他傻,反而覺著他們傻。”


    安無漾聽到後,看向商婉慈嘴角微微笑了。


    “對,你說的沒錯,傻的隻是他們而已。”


    “大師!感謝您啊大師。”


    “大師,今天來的怎麽這麽晚,我家那老頭子都餓死了。”


    “大師,可以再多給我一個饅頭嗎,我家的孩子比較多。”


    這時一旁的流民聽到這句話,立馬出聲罵道。


    “你踏馬騙誰呢,你個賤婦,你家裏壓根就沒有孩子!就為了一口饅頭,連臉都不要了。”


    那個婦人聽完也不惱火,而是尷尬的笑了笑,露出了她那泛黃的牙齒。


    隻不過在她轉頭擠開人群離開後,她悄悄的又拿走了一個,放進了自己懷裏。


    僅僅是少了一個饅頭,數百雙眼睛,足以看清,甚至是每一個饅頭他們都緊緊的盯著,生怕少了一個。


    這一瞬間,人群再次如同之前一般,開始瘋搶,人踩人。


    甚至不知道是誰推了一把,將一個人推倒在地,周圍人甚至都沒有要扶的意思,更甚至沒有去看一眼。


    而是一窩蜂的,想要爭搶全度護在懷裏的,那一大袋饅頭。


    全度雙目緊緊的看著四周的流民,他們的樣子恨不得將全度都給吃了。


    再看了看剛剛摔倒的流民,此刻他已經被踩的不成人樣,甚至在人騎人的情況下,他的身體因承受不住壓力而癟了下去。


    全度見此,額頭乃至全身青筋因為憤怒而暴起,雙目也因為情緒充血變得有些血紅。


    終於他忍不了了,周身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勢,周圍人群感到被一股無形的氣浪彈開,紛紛倒退數十米。


    同時還伴隨著的是,來自靈魂的恐懼,來自強者捕食弱者的恐懼,來自凡人對修行者的恐懼。


    他們一個個瑟瑟發抖的看著全度,全度沒有理會任何人,而是走到剛剛被踩死的那個流民身邊。


    他的嘴中不斷的訴訟著佛號,可是他知道這又有什麽用呢?


    人,已經死了,自己再念多少次佛號都是無用,但是他卻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的念著。


    大概是為了心中的那份安慰,那份為自己的寬慰。


    他承認初入凡塵,他經曆的太少,知道事的太少,認識的人太少。


    很多很多世俗中的事,他不懂,很多人情中的事,他也不懂,甚至人與人之間那最根本的本性,他也不懂。


    他認為,隻要自己真心待人,所有人也會真心的迴應自己,甚至會對佛教有著更好的印象。


    可是自己做對了嗎?安施主說過,自己沒有錯,隻是順從本性,論心而已。


    餘老弟說沒有錯,隻是人心本就如此,可是自己不懂。


    明明隻需要按順序來,一個一個來按順序來拿,就不會出現現在這般情況。


    可是為什麽總是如此,他真的不明白是人性本惡,還是他們本就如此。


    僅僅為了多拿一個饅頭,就可以將這人命視為草芥,就可以拿人命不當一迴事,就可以達到人吃人這種局麵嗎?


    佛教遵循普渡眾生離苦得樂,慈悲為懷,引導眾生脫離苦海。


    可是如今自己真的做對了嗎?自己就眼睜睜看著這一條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


    等自己趕過去,人就已經死亡,甚至非常淒慘。


    僅僅過去幾息時間,他們真的可以為了一口吃的,將生命置之度外,將生命不當一迴事嗎?


    全度不知道的是,當人真的在絕望中,突然發現可以活命的東西後。


    人性的貪婪本惡,就會占據理智,不顧一切的想要抓住這個機會,想要活下去的機會。


    這樣是錯的的嗎?不,對自己來說是對的,因為,為了活下去,甚至是多活一秒鍾,他也在為自己爭取那一絲機會。


    但換做是與你競爭這份機會的人來說,他就會認為你是錯的,甚至會認為你搶了本屬於他的東西。


    此時他的內心就會想,如果他搶了自己的東西,他就比自己活的幾率更大,同時自己死亡的幾率也就更大。


    所以他們就會設法,不顧一切的鏟除對方,這樣就可以少一個人爭搶,多一份活下去的可能。


    此刻全度腦海不斷的否認自己,原本的平靜的麵龐,也因為現在變得扭曲。


    周圍人見到,全度一動不動的跪在屍體旁,嘴中還在不斷的念著佛號。


    又看了看放在一旁,裏麵還有半袋饅頭的麻袋時,站在原地的腳步,緩慢的向著麻袋處移去。


    全度此刻感受不到外界的情況,此刻他們內心有兩股力量在交戰。


    一團紅光,一團金光,二者此刻正不斷的吞噬對方。


    好似吞噬掉對方,就是他們唯一的念頭。


    那人見全度已經沒有反應,動作更加的大膽起來,一步,又一步的向著麻袋處走去。


    眾人看到後,也是紛紛走了過去,他們不怕死,讓他們更害怕的是餓死,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安公子,那位大師情況好像有點不對。”


    安無漾也注意到了,此刻的全度,周身散發出若有若無的紅色氣息,嘴中的念著的佛號,也隱隱變得艱難。


    “這是心魔入體了,不行!”


    安無漾四處打量,想要尋找那隻狐狸的身影,可是這哪還有什麽狐狸。


    恐怕是被全度放在了那裏,見此安無漾等不下去了,若是真讓全度入魔,他的心中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事情會非常恐怖。


    身形快速跑去,很快二者距離逐漸拉近,七十米,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突然一隻手放在了全度的胳膊上,全度感受到觸碰,睜開滿是血絲的眼睛看向來人。


    “小,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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