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的最後,出現了一段字幕。


    【請不要讓所愛之人為你落入深淵】


    楚嵐和楚年璟是電影院裏最沉默的兩個人。


    楚嵐看這個電影之前,還以為大家說的「很好哭」是被鯉魚和他爸爸的親情感動哭了,結果是因為鯉魚和那個醜魚死了才哭的?


    而鯉魚父親全篇沒有活著出場,卻永遠存在於觀眾和主角的心裏。


    ……為什麽這麽劇情聽上去這麽耳熟。


    這不就是楚嵐自己嗎!!


    楚年璟沒有哭,他低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十根手指交錯在一起,放在膝蓋上,一時沒有動。


    楚嵐瞄他一眼:「不要傷心。」


    楚年璟:「……我沒有傷心。」


    「楚年璟。」身後傳來了安歌白的聲音,「我還是覺得當年很對不起你,尋封那件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尋封真的超級討厭!自從知道他對你幹了什麽,我再也沒有和他說過話了!」


    楚年璟揉了揉太陽穴:「我已經不在意了。」


    尋封比賽上被阿來搶了風頭,原本來教導他的教練收了阿來做弟子,尋封也因此失去了作為體育生保送一中的機會,去了稍次一些的十三中就讀,在楚年璟看來,這比什麽都更讓心高氣傲的尋封難受。


    他們陸續出了電影院,步鴉一路上離楚嵐遠遠的,生怕觸了他黴頭。這次惹他隻是沒了爸,下次他在楚嵐口中還不知道會被變異成什麽樣子。


    鍾喬喬和步燃討論劇情,商量報表應該怎麽寫。步燃的眼神時不時往步鴉和安歌白那邊瞥,見安歌白一臉氣憤地推開步鴉試圖摟住他的手,步鴉仍然堅持不懈挨近他,眼中嫉妒一閃而過。


    楚嵐隔著玻璃,看見樓桓坐在電影院旁的咖啡館裏,麵前擺著一台銀灰色的電腦,一邊優雅地抿著咖啡,一邊在鍵盤上敲敲打打,白皙的指節蜷起來時,顯得格外清俊好看。


    楚嵐拉住走在前麵的楚年璟:「我們去和你樓叔叔說點話。」


    楚年璟把他挨著自己衣袖的手拉開,像沾了什麽髒東西似的,平靜地撣了撣。


    「不去,你自己去吧,我要休息了。」


    這和之前生氣的時候不一樣,楚年璟即使生氣,最多也就是不理楚嵐,現在卻有些抗拒他的靠近。


    楚嵐聯想到原著裏時常對楚年璟家庭觀的描寫,人習慣性美化自己沒有的東西,楚年璟就是這樣,他羨慕別人擁有幸福的家庭,在麵對自己是孤兒的事實時,便會更加難以接受。


    這次的電影一定讓他想到了什麽。


    楚年璟向門口走去,鍾喬喬看見了,在他背後問:「楚哥你要去哪兒?」


    「迴寢室。」


    「可是楚哥,我們的實踐作業還沒有完成呢!咱們得走完一個完整的團建流程呀!」


    楚年璟頓住了,緩緩轉過身來,臉上帶上幾分厭世的表情。


    「去哪兒?」


    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已經很糟糕了,鍾喬喬連忙示意楚嵐,楚嵐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捂住自己的臉。


    「我錯了,小楚哥。」


    楚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柔和。


    「我以後不會再這樣口無遮攔了。」


    他暗暗擰了下鍾喬喬的腰,鍾喬喬瞬間反應過來,開始指責楚嵐:「對啊!嵐哥你今天怎麽能這麽說楚哥,簡直是太沒禮貌了!今天的你變得十分陌生,都不像你了!」


    她給了步燃一個眼神,步燃緊接著拉住楚年璟:「楚年璟,你別太往心裏去。楚嵐他比較悶騷,表麵上對你這麽說,實際上是心疼你呢。」


    鍾喬喬:「什麽心疼呀!我看他就是欠揍!楚哥你揍他吧,嵐哥說他絕對不還手。」


    楚嵐:「……」


    我什麽時候說過?


    楚年璟的表情有所鬆動,步燃乘勝追擊。


    「還是不要了吧,畢竟楚嵐處於特殊時期,情緒不穩定也是正常的。不過楚年璟你真想揍的話,我可以為你提供一雙專業拳套,能夠發揮最大實力。」


    楚嵐隻是想道個歉,這群室友是想著讓他死。


    楚年璟盯著楚嵐一言不發,楚嵐的眼光從指縫間漏出來,看上去可憐巴巴的。


    「楚年璟,其實,如果你真的傷心了,可以把我當做你的父親。」


    楚年璟:「……」


    剛要說出口的原諒瞬間噎了下去。


    鍾喬喬和步燃也同步瞪大了眼,用「你在說什麽」的眼神看著楚嵐。


    楚嵐放下手,一臉認真。


    「我以前覺得,做你的父親是件麻煩且無價值的事,但我現在覺得,雖然麻煩,可也算是有意義和價值的。」


    不是,這說得還怪煽情的?


    要不是知道楚年璟和楚嵐一樣大,鍾喬喬差點就信了。


    楚嵐說的雖然是肺腑之言,在場卻沒人能聽懂。楚年璟出乎意料的沒有發怒,他垂下目光,長睫遮住了眼底的思緒。


    「走吧。」他說。


    「什麽?」


    「你不是要見樓叔叔嗎?」


    楚年璟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涼薄的眼尾抬起,掃了楚嵐一眼。


    「至於你剛剛說的,做夢去吧。」


    幾人走進咖啡館,樓桓已經等候多時,見狀抬手示意他們坐下。


    「先喝幾杯吧。這裏的美式還不錯。」


    楚嵐和楚年璟坐在樓桓對麵,另外兩個室友很識趣地去了另一邊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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