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辦公室的人唿喊,“非凡,外麵有人找。”


    非凡抬眼望去,一個陌生的身影闖入視線。一走近,那人對非凡說道:“跟我來,派出所同誌找你有點事。”說罷,還特意亮了亮他的警官證,原來他是便衣民警。


    來到大廳,另外兩個人悄然靠攏非凡,一左一右將他緊緊夾住。那個民警壓低聲音說:“別出聲,我們不想驚動你單位。”非凡的心瞬間揪緊,一種不安的情緒如烏雲般籠罩心頭。


    “到底什麽事情?”非凡急切地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慌亂。


    “什麽事情你自己還不知道呀!”民警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質問。


    “我真的不知道?”非凡的語氣充滿了無辜和迷茫。


    “曼麗坎木認識不?”民警的目光緊緊盯著非凡。


    “哦,那新疆妹子。我認識。”非凡的迴答有些遲疑。


    “認識就對了。到所裏去說吧!”


    非凡的腦海中飛速閃過無數個念頭,自己與曼麗坎木的交往,絕非違法犯罪之事。他心想,配合民警,說說情況也無妨。於是,在無奈與忐忑中,非凡跟著民警幾個人走出了報社,上了警車。


    警車徑直駛入橘子派出所。非凡被帶進一間房間,民警不由分說收走了他的手機,要他簽了物品扣押條,然後“砰”的一聲,門被關上、鎖上,隻留下非凡獨自在這房間裏。


    非凡孤身一人坐著,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一直沒有人理他。沒有一句問候,更沒有他想象中的問話、做筆錄。


    已經立夏,下午的太陽如同一團熾熱的火焰,烘烤著這個沒有空調的房間。非凡熱得汗流浹背,心中的焦躁也愈發強烈。


    沒有書籍,沒有報刊,他隻能無助地發呆。


    他幾次瘋狂地敲門、捶門,然而迴應他的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幾個鍾頭過去,本應是吃晚飯的時候了,可依舊沒有人來。這種被遺忘的感覺,真的叫人幾乎崩潰。非凡已經被辦案技巧和流程死死地控製著,無力掙脫。


    大概是淩晨三四點鍾,終於有民警來開門。他們帶非凡到審訊室,非凡一看到“審訊室”幾個字,心中猛地一震,怎麽感覺自己成了嫌疑犯了?


    民警遞給非凡一個盒飯,說:“吃完飯再說說情況。”他確實餓極了,狼吞虎咽幾下便將盒飯吃了個精光。


    問話的民警正是帶他來的那位。非凡先介紹了自己的情況、家裏的情況、聯係方式等,然後,慢慢講述與曼麗坎木交往的情況。


    非凡努力地迴憶著,緩緩說著,可不斷被問話的民警打斷,民警還不斷耍態度,撒脾氣。


    漸漸地,非凡的心沉入了穀底,他明白了,他們竟然說非凡與曼麗坎木是通過嫖娼結識的,看樣子他們要做成一宗嫖娼案。


    非凡憤怒地矢口否認,可民警卻不再記錄,而是靜下心來做非凡的工作。他們一會兒說:“曼麗坎木承認了”,一會兒又說“你不認我們就將情況通報你單位,那樣想多不好”等等。但非凡堅決不認,心中的倔強如同燃燒的火焰。


    民警一擺手,對一旁的兩個民警說:“還是帶他去那房間,讓他好好想想,想通了我們再來做筆錄。”非凡迴到房間,坐在凳子上,再次在房間裏發呆。


    窗外早已白晝通明,天亮了,可非凡的心中卻依舊一片黑暗。


    民警再次將非凡帶到審訊室,說:“已經通知你愛人張雯,她就會來接你迴去。”說著,將筆錄遞給非凡,道:“簽了字,就跟愛人迴去!”


    非凡初略地看了筆錄上的文字,心中的怒火瞬間燃燒起來。那是記錄員編的一個非凡嫖娼時認識曼麗坎木,然後再跟她同居十來天的故事。


    “我還是不簽吧!這也太離譜了!”非凡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憤怒與不甘。


    靜默,可怕的靜默,半個鍾頭的樣子,進來一位民警,說:“張雯已經辦好了手續,來領你迴去!”幾個民警都勸非凡,“簽了吧,簽了吧,跟愛人一起迴去!”


    非凡的腦子裏一陣“嗡嗡”響,他感覺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在無奈與絕望中,他妥協了,簽了字,領了手機,被民警送到門邊。


    張雯和王賽男站在門外等著。非凡上前,看了他們幾眼,對著王賽男嗔怪道:“你來做什麽?看我出醜呀!”王賽男別了別嘴,開始說起了情況。


    原來,天還沒亮,淩晨四五點鍾民警打電話到非凡家裏,告訴張雯,張非凡因嫖娼被抓了。要罰款 5000 元,通知家屬帶錢來領人。


    張雯雖然到長沙生活已有好幾年,但她很少出門,特別是沒有跟什麽部門打過交道。一聽非凡出事,她又氣又急,完全不知所措。情急之下,她隻能電話求助王賽男。


    這麽早有電話,王賽男接到張雯電話,連忙起床,邊洗漱邊叫熟人的車,帶上 5000 元現金,接上張雯就往市裏麵趕。


    農業大學距橘子派出所有好幾十公裏路程。一到派出所,王賽男帶著張雯去交罰款,辦手續,然後在門口等著非凡。


    非凡要她們迴去,可她們卻執意要非凡跟他們一起迴去。非凡無奈,隻好找個吃早餐的地方,大家一起吃早餐,並馬上打電話叫劉律師過來。


    劉律師對非凡的事一向都很上心,加上他家距這裏不遠,半小時不到,他就來了。


    非凡要劉律師一起吃點早餐,並安排張雯和王賽男迴去,反複跟她們說:“我是無辜的,到時候給你們一個說法。”見律師來了,她們隻好打道迴府。


    劉律師一聽是與曼麗坎木的事,他甚是氣憤,因為從非凡認識曼麗坎木,到與曼麗坎木同居十幾天,劉律師都很清楚,他還到非凡寢室喝過曼麗坎木做的羊肉湯。


    憑他有湖南省“十大律師”的頭銜,他跟非凡說:“不急,一上班我就帶你去區公安分局申訴。我就不信,這案子不能翻邊!”


    劉律師分析說:“本來說,你和曼麗坎木隻能算是同居,但要做成嫖娼才能罰款5000元。”


    趕到區公安分局,劉律師與信訪室的女領導蠻熟悉,寒暄幾句後,劉律師介紹非凡,一聽是女報記者張非凡,領導連忙說:“張非凡,我知道,我喜歡看女報,我經常看到你的文章。”


    劉律師介紹了非凡的遭遇,領導很是站在非凡一邊,說:“張記者經常為別人維權,這派出所也是,搞到我們張記者頭上來了。”


    這位領導非常清楚基層派出所、基層民警的情況。也難怪,如今派出所及民警都有罰款的任務,為了完成任務,他們不時有些“騷操作”。


    領導拿起電話,示意兩位出去迴避一下。


    不一會,領導招手要兩位進去,說:“我剛才已經與教導員打了電話。她說她也是剛才上班才聽說了這個案子。她也是女報、是張非凡記者的讀者。”頓了頓,“我已跟她說了,你們就不要走申訴程序了,你們直接到派出所去,他們作‘自查自糾’案子處理。”


    劉律師趕忙說“好,好,好!”


    看劉律師的態度,非凡也知趣地迴複領導“謝謝,謝謝您!”


    非凡和劉律師馬不停蹄趕往派出所。路上,劉律師告訴非凡,一旦走申訴程序申訴成功,派出所必須追究相關責任人的責任。“自查自糾”是這位領導給基層派出所麵子,給他們台階下。


    派出所教導員接待了他們,說了一些抱歉的話。還跟非凡講她怎麽怎麽愛看女報。


    一位民警進來請非凡在一張“自查自糾”案件處理表格上簽字,然後領非凡去領會 5000 元錢。


    這事本來就這樣過去了,但接後還有兩件事需提及:


    一是女子收容所打來電話說,曼麗坎木想見見非凡。


    非凡去了,原來她從非凡那裏離開就被“大哥”安排到一家五星級酒店陪唱,結果被公安的“行動”,抓了。


    她情急之下,拿出了非凡的名片,結果被民警做成了嫖娼案。她本想是要非凡救她,哪曉得倒把非凡帶進去了。


    道別時,她還說了一句讓非凡記憶猶深的話:“你是我的初戀!”


    二是派出所負責刑偵的副所長還專程找非凡去做了一次筆錄,要非凡講述他所了解有關曼麗坎木身世、以及“大哥”的情況。


    由此,民警深挖此案,最終破獲一宗控製新疆青少年的團夥犯罪大案,解救和遣散 30 多個青少年迴鄉迴家。


    雖然受了些冤屈,但破獲了大案,解救了曼麗坎木一群青年男女,非凡的心中終於有了一絲慰藉,也算是心安理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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