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依舊料峭,病魔卻悄然肆虐。1982 年上半年開學不久,學校裏便被肝炎的陰霾所籠罩。


    非凡起初隻是感到莫名的乏力,對平日裏喜愛的飯菜也提不起興趣,甚至聞到油味就心生厭惡,食欲減退得厲害。去醫院一檢查,果真是患上了肝炎。


    自上半年開學以來,王賽男就時常往非凡的寢室跑,可非凡工作繁忙,兩人常常錯過。她總會定期將自己多餘的飯票給非凡。


    在農大,大學生每個月的糧食定額都是 28 斤,不論男女。通常來說,男生的飯量較大,糧食往往不夠吃,而女生則大多會有些餘票。一個班也就四個左右的女生,在這男多女少的環境裏,倘若哪位女生的餘票送不出去,便會覺得臉上無光,因為這意味著她沒有心儀之人。


    王賽男每月總有三五斤餘票,這些餘票無疑成了滋養非凡的“養分”,足以讓非凡免受饑餓之苦。


    當聽聞非凡患上肝炎,王賽男心急如焚,匆忙趕到非凡的寢室,將他的餐具、洗漱用品仔仔細細地清洗消毒了一遍。


    非凡病情較重,前幾天需要每天到醫院打針,並且得按時服用好幾次藥,還要臥床休息、合理補充營養等等。王賽男一臉關切地對非凡說道:“這段時間我來照顧你,你一定要乖乖聽我的話!”


    “去醫院打針,我陪你一起去。就算有課,我也會請假的。”王賽男的語氣堅定而不容置疑。


    “別再去忙那些工作了,除了上課,你必須迴寢室好好休息。”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與焦急。


    “這段時間你的一日三餐還有打開水的事都包在我身上,你下課直接迴寢室就行。”王賽男邊說邊細心地整理著非凡的床鋪。


    “我一有時間就來陪你,你可得給我騰個能坐的地方。”她的臉上洋溢著溫柔的笑容。


    ……


    王賽男不停地念叨著,非凡在心裏暗自歡喜,心想這女生竟是如此的細致入微、體貼會照顧人。


    “嗯嗯”“嗯呐嗯呐”非凡輕聲應和著王賽男。


    非凡也跟徐瀟、跟劉書記交代了,這段時間的牆刊他會安排妥當,其他工作暫且推遲,醫生說這病正常一兩個月便能痊愈。


    由於肝炎導致食欲不振,非凡的四肢綿軟無力,每次去醫院打針,上樓下樓的艱難路程都是王賽男攙扶著。這也是這兩個相互“戀”著幾年的人初次有了肢體接觸。非凡能清晰地感受到王賽男手上的力量與溫度,那傳遞而來的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支撐,更是心靈上的慰藉。


    有一天上午,陳曉月來農大寢室找到了非凡,兩人相談甚歡,突然王賽男闖進來了。非凡將陳曉月介紹給王賽男,說這是他小學同學。


    但王賽男一臉不高興說句:“我去打飯了!”又轉向陳曉月,“學校裏生活不好,不要嫌棄哦。”


    王賽男打飯去了。陳曉月說:“她是你女朋友吧?她蠻愛你的哦!”非凡矢口否認,但陳曉月好像根本不相信非凡。


    吃了飯,陳曉月說下午去中專同學那裏去一下,然後搭晚班船迴去。非凡挽留不住。


    反正王賽男一有空閑就會呆在非凡的寢室,看書做作業也陪在非凡身邊,常常直至快到寢室關燈的時間才戀戀不舍地離開。這可讓寢室的室友們頗有微詞,畢竟在女生麵前,大家的言行舉止都得格外注意,不能像平日裏那般隨意自在。


    在這一兩個月裏,非凡對王賽男的話言聽計從。原本,王賽男就將一切事務包攬,不讓非凡插手半分。寢室的男生們對非凡那是羨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紛紛感歎這非凡究竟是上輩子積了什麽德,才能換來如此賢淑溫婉的女子悉心照料。


    隨著時間的推移,非凡的病情逐漸好轉。非凡覺得不能再讓王賽男如此頻繁地來了,他對王賽男說,因為室友們都羨慕嫉妒恨了。而且,天氣越來越熱,大家每天都要洗澡,穿著短褲在屋裏晃來晃去的,彼此都覺得尷尬。


    但其實,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深埋在非凡的心底。非凡始終放不下那些工作。眼看著快到五月份,六月份大家都要複習備考,那原定的書法美術大賽和百科知識大賽必須在六月上旬都搞完。


    一天,王賽男又如往常一樣來了。恰好寢室裏有人穿著短褲,非凡趕忙從抽屜裏拿出早已準備好寫給王賽男的一封信,帶著王賽男走出寢室。下樓後,非凡領著王賽男在校園的馬路上悠然散步。


    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愜意地“壓馬路”。王賽男主動地挽上了非凡的胳膊,那一瞬間,非凡的心像是被一隻輕柔的手輕輕拂過,泛起絲絲漣漪。偶爾碰上熟人,兩人都默契地選擇視而不見,以免彼此尷尬。


    非凡滔滔不絕地說著感謝王賽男的話語,王賽男卻俏皮地說道:“我可不想聽這些客套話,你就直說我照顧得怎麽樣,還滿意不?”


    非凡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囁嚅著說:“這段時間,我每天都像活在蜜罐裏,幸福極了!但又於心不忍,看你那麽辛苦!”


    沒想到,王賽男嫣然一笑,迴道:“你難道不知道嗎?我也是幸福著呀!雖然辛苦,可心裏卻是甜滋滋的!”


    非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幸福的滋味。從王賽男那明亮的眼眸和燦爛的笑容中,也能看得出她同樣沉浸在幸福之中。


    然而,就在這恍惚之間,非凡猛然憶起自己此次見王賽男的初衷,好幾次他都想把自己暫時不談愛的想法告訴王賽男,可話到嘴邊卻又一次次地咽了迴去。


    非凡內心糾結萬分,讀著這個並不適合自己的專業,在化學的“大坑”裏苦苦掙紮。他深知,在大學期間唯有另辟蹊徑,依靠自己的文字特長,為將來的工作奠定基礎、做好準備,才有出路。在如此情形之下,他又哪裏有時間和精力去談情說愛呢?


    非凡曾見過不少陷入愛河的同學,成雙成對,如膠似漆,形影不離。他簡直無法想象,倘若自己也投身於戀愛之中,那精心規劃的未來藍圖將無法實現,自己的前途必將變得一片渺茫。


    夜幕悄然降臨,非凡將王賽男送到她寢室的樓下。


    非凡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將口袋裏的信掏了出來,遞給了王賽男。


    王賽男微微一怔,完全不明白非凡此舉的意思,但見非凡轉身匆匆跑開,隻留給她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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