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坐皇宮院,好一似,不老神仙——”


    吳國太出場,念了一句引子。


    本來吳國太這個角色,應該是老旦應工。


    但是,林牧這個戲班太小,再加上這個時代,老旦演員十分的稀缺,所以,根本就沒有專業的老旦演員。


    現在這個吳國太,是一位老生演員扮的!


    其實,老旦作為一個獨立的行當,本來就比其他的行當要晚的多。


    在早期的京劇演出中,都是有老生或者醜角兼演老旦。


    其實,老旦的聲腔,就是從老生的唱腔學過去的,全都是大嗓,也就是本嗓,真嗓。


    但是不同於老生唱腔的平直剛勁,更多了幾分青衣的婉轉迂迴。


    老旦行當的奠基人龔雲甫,一開始也是學老生的,後來因為戲班裏缺老旦這個行當,所以,讓他專門去學老旦,才有了世傳的“龔派”老旦!


    後世鼎鼎有名的“李派”李多奎先生,就是跟龔雲甫學的,宗的就是龔派。


    “天上生瑞彩,人間配鸞凰——”


    林牧念著一個對子,施施然的走了上來!


    麵對吳國太,喬玄沒有客套,直接開始表示了恭賀!


    吳國太也是一臉茫然,這不年不節,恭賀我個啥呀!


    喬玄表示,現在整個滿城的人都知道劉備來咱們東吳跟孫尚香結親了!


    吳國太勃然大怒,表示誰這麽大膽,將自己的寶貝女兒許配出去,還敢瞞著自己!


    喬玄表示,除了二千歲孫權,應該沒人有這麽大的膽子了!


    於是,孫權上來了!


    飾演孫權的正是戲班的二牌花臉張全忠。


    隻見張全忠穿著一件紫色的蟒袍,頭上戴著草王盔,畫著一張白臉,一副紫色的滿髯散滿胸口!


    這個紫色的髯口,是孫權獨有的!


    因為在《三國演義》中,孫權的外貌描述就是碧眼紫髯。


    孫權一上來,表示絕無此事,但是被戳破之後,隻能說這是一計!


    張全忠衝著吳國太拱手,言道,


    “母親既然知道,兒臣不敢隱瞞。隻因劉備借去荊州,久討不還;我與周瑜定下美人之計,誆他過江招親,將他囚死東吳,那荊州豈不唾手而得。”


    聽到這話,吳國太雙目圓睜,手中的龍頭杖狠狠的戳了一下地板,厲聲說道,


    “唗!大膽的奴才!既要荊州,就該點動人馬,前去征討。為何定此美人之計,豈不貽笑於天下?況且若將劉備殺了,我女兒豈不做了望門寡婦?叫我女兒怎樣許配於人?你、你、你就氣死為娘了——”


    一聲長腔,吳國太氣得仰麵向後倒坐在椅子上,竟然被氣得暈死了過去。


    結果,讓所有人都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正當林牧和張全忠對話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椅子上的帔太滑了,還是這位老生演員沒有坐穩,竟然徑直的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躺在了地上。


    這一幕,也是看的林牧目瞪口呆!


    我勒個去!


    這是怎麽茬兒啊!


    台下的戲迷們也都是愣了一下,然後不由得竊竊私語了起來!


    你說這個時候,林牧和張全忠上去將吳國太扶起來,也有點不合適,因為他們正在對話,而且還是向前走了兩步,相當於借了一步。


    但是,如果不扶起來,你就讓吳國太躺著?


    等會吳國太還有一大段唱詞呢!


    這可如何是好啊!


    “啊,千歲,若用此計,豈不被天下人恥笑啊!”


    “你又來多口!”


    “反道我多口!”


    這個時候,不管怎麽著,林牧和張全忠都是硬著頭皮,高聲喊道,


    “母後醒來——”


    “太後醒來——”


    然而,躺在地上的演員紋絲不動,如果不是肚子上還有起伏,眼睛在眼皮下麵不斷的轉動,林牧都想要喊人將他送醫院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急病呢!


    林牧也顧不得許多,在雷達中看了對方的狀態,發現對方正在瘋狂的思考著,心理活動極其的複雜,林牧都快看不過來了!


    這彈幕都刷屏了!


    前方高能?


    胡琴聲已經響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台上的林牧和張全忠,全都看向了躺在地上的老生演員。


    而下一刻,一聲氣息穩定,清脆嘹亮的聲音,就從躺在地上的演員口中爆發了出來!


    “一言怒惱吳太後——”


    一句西皮導板,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躺在地上唱出來的這句詞,更加的繞梁三日。


    看到這一幕,台下的戲迷們就跟瘋了一樣,炸了鍋一般的掌聲和叫好聲四起。


    臥槽!


    這是打開了什麽奇怪的模式嗎?


    趁著西皮導板結束的檔口,林牧和張全忠趕緊上前,扶起了這個老生演員,讓他坐在了椅子上!


    一句唱,讓這位老生演員也是如同開竅了一般,繼續唱道,


    “罵一聲小奴才細聽根由——”


    “要荊州你就該帶兵爭鬥——”


    “你為何無故的設下奸謀——”


    “倘若是將劉備來斷首——”


    “我女兒望門寡怎樣出頭——”


    雖然跟後世的戲詞版本完全不同,但是林牧覺得還是老詞更有勁!


    既然是罵人,當然要罵得爽了!


    《甘露寺》在這個年代的版本沒有定下來,除了喬玄的詞因為馬連良定下來了,其他角色的詞,大多數還是老詞。


    直到建國後重新編寫《甘露寺》,才形成了後世的版本。


    “母親訓教兒當受——”


    “對麵不敢強抬頭——”


    “兒殺劉備心已久——”


    “千方百計為荊州——”


    “孫權臉上雙眉皺——”


    “不殺那大耳賊誓不休——”


    孫權並沒有被吳國太的話給嚇到,反而激起了他對劉備的殺心!


    一段幹板剁字的西皮快板,張全忠將孫權的那種欲殺之而後快的情緒表達的非常到位!


    前方高能!


    現場所有的戲迷們全都將目光看向了林牧!


    因為接下來,就是這出戲裏,最精彩的一段唱腔了!


    隻見林牧高唿一聲,


    “千歲——”


    這一聲叫板,可以說是響徹雲霄,一下子就將所有人的情緒給調動了起來!


    胡琴聲再次響起。


    “勸千歲殺字休出口——”


    現在林牧現在的唱腔,已經慢慢的將孫派,麒派和譚派相融合了。


    再加上金派花臉的工架,以及程派青衣的吐字歸音,已經頗有一些開宗立派的雛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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