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王爺在江省待的太久,連什麽是獵物都分不清了。」陸迢冷言迴視。


    燕王叫這話一嗆,止不住心虛,訕訕覷向嘉元帝,父王一向瞧不上整日浸□□色之徒,當初被封到江省,亦有此因。


    嘉元帝此時心情正好,隻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沒真動怒。


    燕王心下一鬆,隨即注意到陸迢身子微側,有意將身後女子擋在身後,他見過秦霽的畫像,一眼便認出是她。


    費盡心思繞一大圈沒能得到的機會,如今直接送到眼前,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江省那邊確實物寶天華,風俗野物數不勝數,像我這種攜妻帶子的人去了,每日的趣味頗多。」燕王賠笑揭過此事,話鋒一轉。


    「陸侍郎的年紀也不小了,聽說還未娶親?上次到江省,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為國盡忠固然是要事,可家業家業,先有家後有業。你能耽擱,姑娘家的韶華亦逝,可經不起耽擱。」


    他扭過頭,笑著對嘉元帝道:「再這麽下去,隻怕姑母都要操心了,您說是吧,父王?」


    他說話時,嘉元帝在旁撚須,不動聲色瞧著陸迢與秦霽。此時才朗聲笑道:


    「你今日說的極是。」


    *


    不過一個下晌,賜婚的消息便傳到了各處。


    秦霽就這麽稀裏糊塗多出一樁婚事。


    從亭中迴來之後,她再未去過別處,沒有見陸迢,也沒有見李思言。冬狩隻剩三日,最近的時候,李思言離她隻有一步。


    可接著,就有宴上的宮女找了過來。


    他們,始終差那一步。


    第121章


    此次冬狩,伴駕的官員裏沒有言官,但賜婚的後一日,秦甫之在府中接到了聖旨。


    冬狩結束,秦霽才迴到府上,正堂便來了人喊她過去。


    彩兒進屋傳話,卻沒見到秦霽,找了一圈,才透過掩下的雲綃帳發現她的蹤影。


    秦霽將自己嚴嚴實實埋進了被褥,唯有一瀑青絲流瀉在牙白錦被之外。


    小姐不常生氣,可這迴卻不同,彩兒算了算,賜婚一事已過去四日,小姐從未因何事著惱過這樣久。


    她撩開床帳,取簾鉤掛起一麵帳子。「小姐,老爺找您。」


    ……


    良久,秦霽的聲音悶悶傳出,「我誰也不見。」


    她又道:「你去迴話,過幾日我自會過去。」


    至少這幾天,她還不願聽到任何與陸迢有關的事情。


    「知道了,小姐。」彩兒聽後絲毫不覺為難。


    老爺雖然最講究規矩,但那規矩從不用在小姐身上。同一件事,小公子做了要挨罰,可小姐做了卻隻讓小心著些。


    彩兒將帳幔放下來,移步去了正堂迴話。


    一連幾日,秦霽都閉門不出。晚間,秦霄知道此事,特意尋了畫著鳧鳥遊魚的紙燈來逗秦霽開心,才到院門就被攔下來。


    「小公子,小姐有吩咐,這幾日不見旁人。」


    秦霄朝裏麵探了個眼風,廊下掛了燈,照在白冷冷的窗紙上,屋內漆黑一片。


    「那我不打擾姐姐了,彩兒姐,你把花燈點亮吧,放在姐姐床邊,她喜歡這個花樣。」


    「小公子隻管交給我。」


    秦霄知道了賜婚一事,也猜出秦霽大約是在為此事煩心,折過身,又不放心地迴望了幾眼。


    彩兒勸道:「公子放心,小姐沒事,隻是連日的冬狩,走也走累了,這會兒在歇著呢。」


    秦霄這才離開,他走後,彩兒提著精緻的紙燈走進房中,撥步床內仍是沒有動靜。


    彩兒想了想,沒有點亮這燈,將屋內熏爐的炭換過一遍,退出屋內。


    小姐這幾日在圍場,除去最初那天,後麵幾乎沒睡過好覺,每次她起夜,都能見到帳內一盞微亮的燭光。


    她再遲鈍也能看出,小姐並不滿意這場婚事。


    一連幾日,秦霽都未出過院門半步。到夜至月深,更夫敲響二更的梆子,秦府外跳出兩個人影,悄無聲息迴往別處。


    *


    白鷺園。


    書房燭火明亮,書案上翻開的奏本堆起厚厚一摞,著大氅的男子垂首凝神,良久,擱下了手中的湖州羊毫。


    筆桿碰到玉蟾筆洗,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角落裏的司正司午聞聲,即刻正襟危立,目光從各自的鞋履上拔起來,望向書案。


    他們早就迴來了,那時陸迢在忙,他們不敢貿然迴話,這會兒不說也得說了。司正前邁一步,迴道:


    「大爺,姑娘今日還是沒有出來,便是院門也不曾出過。」


    「知道了,你們出去。」


    陸迢麵色沒有波動。


    房門合上,他站了起來,挽袖提筆,在蟾腹中濯洗羊毫。


    墨滴由毫尖擴散,在清水中漫出一圈圈黑色的波紋,掩去倒映在裏麵的深眸。


    她多久沒出來了?


    不算在圍場的時候,是五日。


    圍場裏她避著他,這五日,送去秦府的帖子亦被原樣退迴。


    那天指婚一事過於巧合,且與自己脫不開幹係,秦霽若誤會那是自己一手設計也再正常不過。


    陸迢從不喜歡把事憋著,禁微則易,救末則難。*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望向窗外。


    月明雲淡,星點斑斕,正是出門的好時候。


    *


    秦府。


    秦霽接連幾天日夜顛倒,早就分不清時辰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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