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迢負手身後,白玉扳指的涼意在掌心漫開。


    永安郡主還是頭迴見自己這個兒子也有答不出來的時候,正琢磨一同去看看這位姑娘是何來頭的時候,陸迢開了口。


    「天色不早,不耽擱母親迴去了。」


    永安望了眼天,暮色四合,雲暗天低。


    的確不早了。


    *


    榴園,竹閣。


    得知陸迢不迴來,秦霽安心在書案邊練字。


    練的是別人的字。


    當初在船上撿來的調令,秦霽每次醒後都要看上一眼,確認其完好。


    這是能還爹爹清白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能出差錯,她思來想去,自己能重寫一張最好。


    陸迢現下肯讓著她,可以後會變成什麽樣?


    誰也說不準。


    秦霽不能安心將自己的一切都放置在他的掌控之下。


    這些天,陸迢白日上值,她醒了就練字。


    印章壓到了這時才練,這張文書上蓋的私印裂紋頗雜,想畫出一樣的很費功夫。


    燭盤上的蠟油越積越多,秦霽手提山羊毫,小心畫著朱印,渾然不知夜已深了。


    陸迢迴到竹閣,便看見秦霽伏在了書案,手裏還捏著筆。


    往常這個時候,她早該睡下。


    這幾日裏秦霽的小心翼翼,他並非毫無所覺,隻是眼中映入她睡到酣粉的腮頰時,他又不願再細想。


    或許是前幾日天氣濕冷,才惹得她精神不好。


    陸迢心平氣和。


    他抱起秦霽放上了床,手掌托著她的頸,妥當落在枕上。


    手背不經意觸到涼硬之物,目光瞥去,陸迢看見了枕下露出一角的青魚玉佩。


    第094章


    分明入了冬,金陵的天候卻像要慢上一步。


    像有日光直接照在後背,熱得秦霽快要流汗。


    熟悉的鬆香在一片炙熱中飄進鼻尖,一團薄熱的霧籠在她周身。


    半夢半醒之間,秦霽身體察覺出不尋常的危險,先一步醒了過來。


    大亮的天光透進紗帳,刺得秦霽重閉上眼,意識逐漸迴籠。


    陸迢現在在她身後,這人的手還放在她身上。


    這個時辰已經不早。


    秦霽收緊腰腹,側臥的身子緩緩平躺下來,想要在不驚動這人的情況下悄聲下床。


    她才往邊上挪出一點,搭在她腰間的手掌便是一緊,好不容易挪出來的空隙轉眼就被抹去。


    陸迢重新摟著秦霽,在她頸側親了親, 「醒了?」


    他的聲音一點也不像剛醒,秦霽這次感受到更為強烈的危險。


    兩人離得很近,即便沒有碰著,她也隱隱覺出他的灼燙。


    腦中拉直的一根弦迅速繃緊,秦霽領會他潛藏的意思,拖延著不肯說話。


    上迴離開,她沒想過再與陸迢有任何瓜葛。


    後來的一切一切,直到現下住在榴園被他桎梏,都不是她所情願。


    秦霽不想再和他做那樣的事情。


    陸迢禁了太多時日,此刻溫香軟玉就在懷中,沒有輕易放過的道理。


    問話隻是叫她選一個方式罷了。


    她答與不答,不是那麽要緊。


    陸迢探向她的衣襟,指尖將將觸到柔軟滑嫩的豐盈,秦霽抬起胳膊擋開了他。


    「不要。」


    清泠的嗓音沒有任何感情,不是撒嬌,不是求人,是最簡單直白的拒絕。


    這一陣,陸迢已經在她麵前裝了太久的君子,此刻對她的話恍若未聞,俯首吻住了薄軟的櫻唇。


    她雖每日都要喝苦藥,可嚐起來,仍是清甜的味道。


    櫻粉的軟肉被他細細抿壓,像是在對待一品珍餚,舌尖不肯放過一點遺漏。


    綿柔的吻是欺騙,隻有秦霽知道,扣在自己腕上的手並沒有少用力氣。


    吻到最後,舌尖忽然嚐到一絲鹹澀,強行將陸迢從編織好的假象拉出。


    他抬起臉,秦霽正在哭,淚珠沾濕她的眼睫,一顆一顆,沿著微微發紅的眼角落入烏鬢。


    陸迢抿起唇角,眸中戾氣湧上,轉息之間又恢復柔和。


    英朗的樣貌給陸迢帶來了許多益處。譬如這會兒不需費多大功夫,他就能偽裝出沒有任何□□,嫉妒,與怨懟的溫良模樣。


    粗糙指腹在她眼角輕輕按壓,拭去她不情願的淚。


    陸迢輕聲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不要?


    為什麽留著那個人的玉佩?為什麽總躲著自己?為什麽不能試著喜歡他一些?


    他當真不解。


    出身,權勢,樣貌,自己比起那個李思言,究竟差在何處?


    難道是人品?


    這個年紀就當上禁軍指揮使的人,能有幾分人品?


    秦霽推開他,自己擦淚,動作放得輕慢。


    陸迢的脾氣時好時壞,這次好的時間太長,這個時候,她不能再惹他生氣。


    秦霽不喜歡受到傷害。


    陸迢怕她被淚淹著,夾住她的小胳膊把人抱了起來,放在床頭靠坐。自己則坐在她對麵,耐性等待答案。


    秦霽擦幹淚眼,濕潤指尖碰在他的掌心,問出了第一句話。


    「你以後也不會讓我走了?是不是?」


    「是。」陸迢拉近掌中葇荑,用自己的衣擺擦著上麵的濕潤。


    濕淋淋的淚從秦霽手心抹去,輾轉落到了他身上。


    他繼續道:「不會有別人,隻有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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