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迅速靜默下去,這靜默維持了不多時,馬車在風來園正門外停下,被車夫的一聲喊打斷。


    陸迢撩起車簾,下去之前他瞥她一眼,漫不經心的語氣,「說的不錯,你確實走不了。」


    秦霽心裏一滯。


    這是什麽意思?


    眼看他要走遠,秦霽忙提著裙跟到他身邊。


    陸迢腿長,邁的一步能當她兩步,秦霽隻得走快一些,才能不被他甩在後邊。


    她伸手拉住他一隻袖角,後悔剛剛的話說的有紕漏,在他身邊小聲把話圓迴來。


    「我為何走不了?大人說過的,等你成親,或者迴了金陵,我們就——」


    「斷」字尚未出口,陸迢已經抬袖把她甩了開。


    秦霽走得著急,沒好好看路。手上一鬆,腳下也不知絆到什麽,瞬間失了平衡,直直摔在地上。


    她絆倒得無聲無息,倒地後才疼出了聲。


    陸迢折過身,剛要彎腰,門口司未便嚎了一嗓子,「姑娘!」


    她三步並兩步,眨眼間就把秦霽打橫抱起。


    陸迢手上落空,收迴來負向身後,眼神冷了下去。


    司未毫無所覺,她還喘著氣,看也不看陸迢一眼,快聲說道:「三爺,我來晚了,這就給姑娘送進去。」


    話音未落就走進了院中,湖藍衣袍的一角在月下流出了一滴深色。


    趙望站在院門外,被她蠢得頭疼。


    大爺在那兒站著,輪得到你動手?


    又懊悔自己怎麽就慢了一步,沒把這女人給薅住。


    一道寒光從身上射過,趙望立時站直身子,跟在陸迢後邊去了書房。


    「大爺,他們來了信。去礦裏的路,還是沒能找到。不過今夜,他們救到了一個瘋少年,極有可能是從裏麵逃出來的。」


    陸迢提著筆在案前寫信,「現下安置好了?」


    「是,司卯把他和自己安置在了一處。都是一個時辰前的事,司卯也受了不小的傷,幸而被司未看到記號趕了過去,這才沒叫他們被發現。」


    趙望挑著時機替司未解釋了這迴,把姑娘一個人扔在那兒做的實在是不妥。


    陸迢麵無表情,「叫他們這幾日不必再查去礦上的路,探清楚這城裏究竟是從何時開始走失少年,往貧戶裏頭找。」


    接到的報案最近也隻是一月前,且隻有寥寥幾起。


    可那婦人隻聽這麽一句,便不做他想,斷定秦霽的弟弟是被抓去了礦上。


    過得一會兒,他將手裏的信封好口,遞給趙望,「這信交給衛霖,讓他暗中去查清楚,胭脂閣是怎麽做的生意。」


    「是。」


    *


    聽雨堂,秦霽坐在榻邊,兩條褲腿卷到了膝上,露出了嫩藕般細白的兩條小腿。


    司未拿著傷藥,一邊在她腿上找傷處,一邊問道:「姑娘,你沒摔著吧?我不是故意扔下你的。」


    「我沒事,他來的快。」


    司未聽到這個「他」後咧嘴笑了一下,沒找著傷口,又把秦霽的褲腿往上卷了一些,這迴在秦霽腿側看到了一個紅點。


    她奇怪地咦了聲,「怎麽膝上沒摔著,這裏卻紅了?」


    秦霽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的確是紅的。還沒待她想明白這傷從何處來,司未又伸了手,要把褲腿繼續往上卷,方便擦藥。


    她的手剛剛動那麽一下,嫩白皮膚上便現出了一個完整的牙印。


    ……


    司未被秦霽用兩隻手推出了聽雨堂。


    把人趕出去後秦霽獨自坐迴榻上,又偷偷看了好幾遍腿側的牙印。


    他是何時咬的?


    她想不起來。


    她推開窗,書房裏還很亮,不知那個人要等到何時才能進這邊來。


    *


    書房裏,更漏殘響,已過了子時。


    陸迢從半掩的窗裏往外瞥了一眼。


    主房裏頭一迴到這個時辰還亮著燈。


    這是有意在等他。


    秦霽等他是為了什麽,他心中再明白不過。無非是今日提起了這樁事,想同他把一切都攤開,談的清楚明白。


    陸迢抬手關上窗,將燈挪去了書房的內室。


    他何嚐是喜歡拖泥帶水的人?


    隻是有些事情,他沒想清之前,不會輕易做出決定。


    比起拖泥帶水,陸迢更不願意吃虧。


    第076章


    司末端著漆盤,喜氣洋洋地跑進竹閣,「蓋頭做好了!」


    竹閣的門合上,少頃又被打開。


    一個穿著嫁衣的女子從裏麵走了出來。


    她是誰?


    為何在榴園出嫁?


    陸迢跟了過去。


    花轎在一座寬闊顯赫的宅邸前落下,那女子被人扶出,送進了洞房。


    這間洞房布置的極為喜慶,桌與櫃皆是新塗的紅漆,燈架上花燭搖曳,晃映著撥步床上的紅紗帳,鴛鴦被。


    那女子安靜地坐在喜床上,蓋著蓋頭。


    累了一日,她到如今坐得仍是很端正,雙手交疊著放在裙上,大紅的裙料襯得幾個粉白指甲尤為可愛。


    女子的指甲修的很好,圓潤平齊,恰貼著指頭的形狀。


    腦中忽然崩出一個名字。


    秦霽。


    陸迢胸口一跳,手也顫了起來。


    她為何在此?她要嫁何人?


    一股怒氣湧上胸口,如同烈火烹油,越燒越烈。


    不待他問出來,房門就被人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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