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我向您討一份路引,我不敢,於是寫了這張假的。」


    嫩白雙足踩在中衣上轉了一圈,找到掉在一旁的白緞履,她背對著陸迢,趿上兩隻緞履。


    一半白裏透紅的圓潤腳跟落在外頭。


    秦霽走到他麵前,乖順地垂下頸。


    「都是奴的錯,夜深了,大人先歇息好不好?明日您再罰我。」


    她冷靜得很快。


    陸迢幽幽看了她半晌,陰陽怪氣道:「你倒是個知恩圖報的?」


    秦霽怔然,一時無言以對。


    陸迢繞開她去床前更衣。


    她麵前空了出來,垂首,便能看見一地的灰。


    攥緊的拳頭鬆開,掌心多出好幾個月牙印子。


    不是不生氣,隻是不敢生氣。


    剛剛那一瞬,她很想衝到他跟前去,可是腳一踏上地板,那涼意猝然使她清醒過來。


    自己拿什麽同他吵呢?


    她什麽也沒有。


    秦霽沉默下去,陸迢躺下後,她吹滅了燭火。


    總歸她的手還在,明日混出去再寫一份也是一樣。


    秦霽摸黑迴到床上,往裏爬時不小心踩到陸迢,她急忙後撤,膝蓋一瞬跪空,直接摔到床下。


    「咚」的一聲,秦霽四肢都重重挨了地。


    房內幽暗,陸迢坐起來看了一眼,大致看清她倒下的姿勢後又躺了迴去。


    秦霽一聲不吭坐起來,她並未受傷,但是到處都疼。


    鼻尖忽然止不住地開始泛酸。


    他為什麽對她這麽壞?


    哪怕在醉春樓,也沒人對她這樣壞過。


    玉梅與如梅不算,她們一開始就不喜歡自己,自己也未親近過她們。


    月娘會幫她打掩護,小丫鬟會偷偷提醒她當心。


    在京城的時候,更是連個對她瞪眼的人都找不出來,她就算破了一點皮,清河也要給她送藥的。


    她對陸迢還不夠好麽?


    她平白讓他撒過多少氣了?


    為什麽要把她辛辛苦苦寫出來的路引燒掉?


    這段時間堆在心上的所有憋屈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


    淚水像開閘的河,一股腦往外湧出來,她不停抹,抹濕了整個手背。


    秦霽哭的安安靜靜,更像是單純的流淚,好一會兒後身子發冷,才重新爬上床。


    這次她有意避開先前踩到陸迢的地方,往另一處去,剛抬腿又碰著了他。


    完了。


    把他吵醒了。


    秦霽心裏一慌,僵在原地。


    陸迢直接支腿坐了起來,他還沒開口,秦霽就抽噎出聲,淚珠子啪嗒啪嗒又往下掉。


    她再小心又怎麽樣?


    他想找她撒氣有一千個法子,就連上床也要故意擋著她,讓她不小心踩到。


    秦霽索性哭出聲。


    她越想越傷心。


    越傷心哭的動靜就越大。


    「你……」陸迢以為她摔傷了,想將秦霽拉過來看看。


    手剛剛碰到她就被推去一邊,他見著那個影子挪迴床邊,還想下去。


    動作麻利迅速,顯而易見這四肢好用得很。


    「瘋了?」陸迢不耐煩地按住她的手臂,將人壓在床上。


    秦霽還抽噎著,手腕被粗糙的指節圍住,動彈不得,隻能無助地抽噎搖頭。


    「不……不是,我想去外,外麵哭一會兒,怕吵,吵到你。」


    淚水淌了滿臉,秦霽這輩子沒這樣丟人過,被人按在床上哭,連眼淚都擦不了。


    都被欺負成這樣,她還得擔心吵著他。


    第031章


    陸迢鬆開她,手往下掐著那截細腰輕而易舉將人塞進被子裏。


    他語氣不善,「還記得你來那天我說的什麽?」


    秦霽一邊聽著他說話,一邊伸手抹淚,帶著哭腔嗯了一聲。


    陸迢忽然發現他不太懂秦霽。


    她哭什麽呢?


    說她膽子大,他不過稍微嚇嚇就能聽見她胸口亂跳,臉色泛白。


    可說她是個慫的,也不公允,她騙他的時候可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且自己都顧不上還敢冒險幫別人。


    那人還是個花娘,同她差了十萬裏。


    陸迢被她突如其來的淚惹得心煩意亂,剛剛都忍下去了,怎麽摔一下就變成了個淚人?


    方才摸到她的手背,全是淚漬,才知她哭了應有一會兒。


    他的手仍掐在她的腰上,沒好氣地捏了捏,將手心淚漬在她衣服上擦幹。


    「就到床上哭,你哭得越厲害,爺越高興。」


    「可是我現在困了,我想睡。」秦霽抽噎兩下,後麵幾個字聲音越來越小。


    好像為了應和這句話一般,睡字還沒說完,她就沒聲了。


    半晌,陸迢伸手撫過她的眼皮,薄軟一層,長睫還是濕的,有些刺手。


    真行,陸迢舔了舔後槽牙。


    自己做了虧心事先哭上一通,把他攪得躁亂不寧後倒是睡得香甜。


    她就是這麽給人當外室?


    陸迢真想掐著脖子給她搖醒,看清了,他還沒睡,別在旁邊打唿。


    聲音再輕也不行。


    他不是個畏手畏腳之人,隻是想到若真這麽做了,隻怕她的淚要將這房裏給淹掉。


    隔日,秦霽起來時身側已經空了。


    她取下自己眼睛上搭著的巾帕,模模糊糊中想起昨夜之事,忙下床跑到後邊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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