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琳看得出來,保羅本質上仍然跟其他導演一樣,在片場說一不二,但他選擇了一種更懷柔的方式讓合作夥伴理解自己的意圖,在鼓勵對方探索創意的同時牢牢地掌握著馬車的韁繩。


    喬琳坐在一旁,看著他跟演員和攝影師溝通他想要的效果,心底就不自覺地很高興。


    「天吶,」來探班的比安卡看著喬琳的樣子搖頭,「你看著他的樣子就好像在看著自己的小貓剛剛捕到自己的第一隻獵物。」


    喬琳被她奇怪的比喻逗笑了,「這是什麽形容?好吧,我確實很喜歡看著他工作。我還記得我第一次真正作為導演工作時的樣子,同樣是拍mv,我比他慌亂多了,我隻是強裝出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其實心底慌得要命。後來開始拍《臨終影像》時就好多了,可我還是會帶著恐慌入睡,然後在第二天醒來時強裝出自信的樣子,帶著所有人一起工作。可你裝著裝著,它好像就會變成真的了!」


    喬琳說到這裏時挑了挑眉,「看看保羅,我知道他在入睡前也會恐慌,可他更多是興奮,然後這種渴望總是會讓他第二天很早就醒來,著手開始工作。這就是為什麽我喜歡看他工作,他是真的熱愛自己的工作。你看著他在片場跑來跑去,就知道他有多興奮了。」


    比安卡嘆了口氣,「你們兩個,都對工作上癮。」


    「我們又不是喜歡受苦,」喬琳笑著反駁,「我們隻是熱愛那些工作所能創造出來的東西。我知道保羅和我都可以看到事情的前景,它們就存在我們的幻想裏!我們所要做的,就是使它們成真。」


    沒等比安卡說話,保羅對喬琳招了招手,「喬,我們得走位了!」


    「好的,」喬琳跳下了自己坐著的高腳椅,「我來了!」


    《所有好女孩都不見了》這首歌在樂隊重新編曲後從一首非常憤怒的歌變成了一首帶著迷幻色彩的歌,在絕望中反而比怒吼沉澱了更多怒火。保羅沒有為它的mv設計故事感太強的情節,隻是圍繞著歌曲本身傳達的情緒展開。


    前奏響起時,在空無一物的空曠房間裏,喬琳穿著一身純白色的娃娃領半袖長裙跪坐在地板上。同她純白色的服裝形成對比的是她露出的皮膚上那些顯眼的紅色傷痕,她像個易碎的陶瓷人偶一樣被丟棄在這個無人光臨的空房間裏。


    在幽藍色的燈光下,喬琳一直像個失去力量源的人偶一樣低著頭,讓攝影機後的人都無法看到她的麵孔。直到第一句歌詞響起時,她才抬頭看向鏡頭,開始歌唱。


    「他們說所有好女孩都不見了……」


    此刻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眼睛上蒙著的淺粉色綢帶。


    就像是歌聲給了她力量一樣,人偶從地麵上站了起來,開始向房間外探索。被蒙著眼睛的她一路上跌跌撞撞,不停地撞到路過的人和物品,可她還是堅持不懈地朝著鏡頭的方向走著。


    在幽藍色的燈光裏,喬琳的步伐越來越有力,走姿也越來越自信。她也從一開始麵朝鏡頭行走,轉變為了被鏡頭追蹤。


    保羅的追蹤鏡頭一直跟著她穿過悠長的樓道和各種房間。房間內是不同的生活圖景,有正在教學的老師和學生,有正在玩娃娃的小女孩和小男孩,還有正在化妝的紅裙女人,穿著圍裙彎腰吸塵的家庭主婦,不停敲打著電腦鍵盤的女性白領以及時不時出現的正彈奏樂器的史蒂夫三人。


    喬琳就這麽走著走著,距離鏡頭越來越遠。直到尾奏時,她麵上蒙著的綢帶已經落在了地上,被不同的人踩過,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而喬琳也早已消失在了鏡頭裏。


    樂隊大約花了兩周時間才拍完這個mv。盡管它的情節看起來並不複雜,但是因為它要用到大量追蹤長鏡頭和群演,所以喬琳和演員們不得不花了大量時間排練走位。


    喬琳甚至因為蒙著眼睛走路真的劃傷了腿。保羅為此很懊悔,他沒想到自己提出的這個想法會害她受傷。不過喬琳雖然疼哭了,但打心底裏不太在乎這件事,畢竟是她自己在歌詞裏寫「蒙上我的雙眼」的。她還跟化妝師開玩笑說她可以在腿上少畫一個傷口了。


    她覺得跟保羅一起工作的日子真的很好玩,當她蒙上雙眼真的什麽都看不到時,她都能感覺到攝影機旁他灼熱的目光。


    這也許是燈箱造成的錯覺?


    可她真的很喜歡他的目光牢牢停在她身上時的感覺,就好像他們有種無言的默契,無需交流就知道對方心裏所想的那副圖景是什麽樣的了。


    mv拍攝結束後,喬琳又重新跟樂隊一起四處活動。他們一起飛去倫敦,然後她為英國時尚雜誌《i-d》拍了那個標誌性的眨一隻眼的封麵。


    在雜誌舉辦的派對上,喬琳跟來英國玩的索菲亞·科波拉重逢了。她們很快跟另外一些女孩圍在一起,變成了派對中的一個小群體。


    「跟男友一起拍攝的感覺怎麽樣?」


    「我很喜歡它,就像是喝醉,卻不用承受宿醉的痛苦那樣興奮。」


    在索菲亞的八卦下,已經有點喝醉了的喬琳說出了自己的感受。通常她不會這麽坦誠地跟一群不熟的人分享私生活,可她今天喝了不少金湯力。


    坐在一旁的模特凱特·摩絲好奇地問:「可你不會覺得他在控製你嗎?我過去的男友是攝影師,跟他一起工作完全毀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這個近期在時尚界開始爆紅的模特憑藉她骨瘦嶙峋的樣子出名,正在時尚界開創了一種新風格,就好像這群設計師已經看累辛迪·克勞馥和海倫娜·克裏斯蒂安森的高挑曲線,開始重新青睞看起來沒有發育的瘦削身材,以至於有媒體大驚失色地喊出這是「戀.童.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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