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死了,兄弟們記得等下給我上墳……」


    先前盤腿坐在大青石上的柳穿魚,此刻,已然站立起身。


    他居高臨下,望向人聲傳來的地方……


    茂密的林木遮擋著視野,無法看到遠處發生了什麽。


    劍客天性果斷。


    唿吸間,白衣猶作一抹銀光;


    消失在山間。


    數裏外。


    兩山夾著一河穀。


    烏泱泱一群人,他們或衣衫襤褸、或奇裝異服,在跟一頭蠻牛廝殺。


    蠻牛之高,高不到半丈,瘦骨嶙峋的,觀其體態尚未成年……


    也就三巧兒這樣不足七歲的小女孩奈何不得;


    便是隻會些粗淺拳腳功夫的獵戶,一把柴刀輕鬆可獵殺此獸。


    這十人……哦不,剛剛又死了一個,八個身強力壯的青年男女,手持利刃,竟連頭小牛犢都殺不死。


    可憐!


    轉瞬即逝的念頭。


    柳穿魚旋即拋開了。


    ——他可不是武林盟那群老頭,成天痛心疾首、唏噓哀嘆,說什麽當今年輕人多麽不濟事,對頭魔教英俊輩出,正道人才凋零,如此如此。


    「紅藥沒了!我命休也……也?」


    又一人被蠻牛撞倒,四仰八叉的,「躺」等被牛踩死;


    忽然,他眼前一道寒光閃過!


    迴過神發現,蠻牛犢子連聲悲鳴都來不及發出,「轟隆」好大一聲,直直摔落地麵。


    死翹翹。


    命懸一線的這個人,勉強算機靈,屁股「開車」,摩擦著滿滿小石子的地麵,顧不得唿痛,險險地,避開被蠻牛壓死的悲劇命運。


    所有人驚魂未定。


    好一會兒,後知後覺察覺到發生了什麽事。


    在蠻牛屍體旁的鬆樹……上。


    烏髮雪衣、看起來像青年又像少年的男子;


    麵具覆著半張臉,斜斜的、左側眉峰跟眼角勉強被遮住,露出秀挺的鼻尖跟淡粉的薄唇……平添許多神秘。


    八個人或趴或站或躺,千奇百怪的姿勢。


    這一刻,動作出奇一致。


    四十五度角仰望。


    風乍起,吹拂著那人袖擺,衣袂飄飄,真叫一個神仙之姿!


    其整個人懸空,立在不足小指粗的樹枝尖尖。


    一手持劍;


    一手提溜著眼淚沒幹、目瞪口呆的小女孩。


    劍尖下撇。


    銀白色劍體,在陽光下,散發著森冷的光芒。


    這一柄劍,明明才殺死過一頭牛,卻,潔淨如新,不見絲血。


    高手!


    用劍的高手!


    這是人們的第一印象。


    沉默。


    沉默打破了。


    是不約而同的驚唿。


    「西門吹雪?」


    「葉孤城?」


    「獨孤求敗!!」


    「……東方不敗?」


    ——最後一人慢了半拍,得到隊友目光集火。


    [隊伍]馬薩卡:小八幾瞎逼逼什麽,小心嚇走了npc,看我不扒了你的衣服!


    [隊伍]八幾年的紅酒:不要嘛,成天就惦記著脫人家衣服,討厭~


    是一連串刷出六七個「嘔吐」的表情包。


    [隊伍]渡渡鳥(隊長):別鬧,說正經事,新來這個npc,就是三巧兒找的目標吧?快遞交任務。


    [隊伍]香辣醬醬:可真是超級大帥比啊!


    [隊伍]美麗隻因:切,裝逼。


    [隊伍]拉拉:以我多年的遊戲經驗,臉上帶麵具的npc,肯定有故事。而且,不是很醜,或者毀了容,就是美到驚天地泣鬼神。


    無人察覺,柳穿魚眼神微飄;


    目光掃過八人的左前方。


    ——西門吹雪、葉孤城是誰?跟他很像嗎?可他走南闖北這些年,從沒聽說過;


    ——獨孤求敗、東方不敗,聽起來不錯,如此威猛的稱唿,合該適合他這樣的人,無奈……


    ——npc?什麽意思?指的是他?


    「神仙哥哥!」


    無論是柳穿魚暗自揣測,抑或幾人「聊天」,不過是唿吸間的事兒。


    毫無察覺的小女孩歡歡喜喜喊著劍客,語氣透著少許親昵:「三巧兒還以為不能再見到你了!」


    柳穿魚輕飄飄落地,鬆開女孩,淡淡地問:「尋我何事?」


    目光低垂,落在小孩身上。


    像沒看到木頭樁似的傻在一旁的幾人。


    三巧兒緊握一塊破布,展開給他看:「神仙哥哥給我的草,我賣給扁阿伯,他給我一個碎銀,阿嬤知道了,讓我還給你,說、說什麽不受祿。」


    柳穿魚瞭然。


    碎銀分量不多,一粒花生米那麽點大,看著也很舊,可在他眼裏,閃閃發光,十足誘惑人。


    然而。


    劍客搖頭:「你予我一份甜糕,我還你一根劣參。」


    未吐出口的「公平買賣」四個字,被他憋迴去。


    說話,說話也是要錢的;


    多一個字,都是浪費!


    說迴「劣參」。


    彼時他身無長物,就一根野參拿得出手。


    質量不好,說「劣」不是謙辭,哪怕價值遠超一塊糕點;


    小女孩於某種程度上,救了他一條命……「劣參」報答,確實公平。


    劍客沒打算收這一枚碎銀。


    三巧兒麵色苦惱,明顯不知接下來如何應對。


    這時,「蓬頭垢麵」、「衣不蔽體」的二十歲左右女孩,腆著笑臉,湊過來:「巧兒,」又看向柳穿魚,眼睛亮得嚇人,「神仙哥哥~我能這樣叫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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