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李展不怕留堂。


    李展的母親紀豔紅經營自己的小百貨店,晚上要九點甚至更晚才迴家;父親李參軍在設計院工作,平日裏要麽不上班,要上班就一天甚至幾天待在單位不能迴家,今早他一大早就出門,一準又接了什麽忙活,故晚上到家的時間幾乎不可能早於十點。


    李展的夥食一般這樣解決:如果李參軍在家,那麽李參軍一手包辦李展的三餐;如果李參軍不在家,那麽紀豔紅提前做好早中晚餐,李展自己用微波爐打一下,好吃歹吃都算吃了。


    雖然留堂對李展而言無所屌謂,但對齊功成和朱楊騰飛而言卻像是一刀子捅進心窩。齊功成他爸暴力機構出身,擒拿散打樣樣精通;齊功成他媽法律單位從業,煽風點火無所不能。每每齊功成犯了事,先要被他媽套話,等肚子裏的油水套幹了,犯罪證據全部擺明在桌麵上,他爸就蹦出來,抱著與犯罪分子鬥爭到底的決心和意誌打一套順風順水三十六路連環軍體拳。


    齊功成白給他爸當了十幾年的兒子,這一套拳法的諸多變化始終沒能適應。


    而朱楊騰飛的父母都是老師,老兩口子一貫堅持紅白臉相結合的教育原則,一般先由一人出麵非暴力不合作,另一人伺機而動衝將出來反對暴力倡導和平。二者的角色在特定條件下可以無限地相互轉化,兩股力量相互碰撞又相互融合,最終朱楊騰飛實在看不下去這倆人拙劣的表演技術,又擔心打擾鄰居休息,該招的就都招了。


    三人各懷心思上完上午最後一堂課,放學迴家。


    李展家裏當然一個人也沒有。


    李展沒什麽心思吃飯,從盤子裏挑了幾片肉塞進嘴裏隨便嚼了嚼咽下去,權當吃過午飯。


    冬季午休時間短得可憐,李展被窩還沒捂熱,鬧鍾又開始瘋狂致愛麗絲。


    “李展!”


    樓下傳來齊功成的鴨子叫。


    “李展!走啦!”


    “娘了個屁別喊啦!睡晌午覺呢!”


    李展樓下的臭脾氣孫老太婆開始罵街。


    “快出來!”齊功成根本不搭理她。


    噌!半截白菜幫子落在齊功成麵前的雪地上。


    “李展!”


    嘩!一盆水潑了下來。其中夾雜著幾根菜葉。


    李展趕緊穿上棉襖打開水龍頭抹了把臉衝下樓來。按孫老太婆的脾氣,下一次該開水灌頂了。


    “你跟她較什麽勁,瘋了?”李展在樓下抬頭一看,果然孫老太婆已經把暖壺口伸出窗外了。


    “這死老太婆,王強騎摩托車那麽大動靜她不敢罵,老子喊兩聲你看她那一身臭本事。”兩人抱頭鼠竄,邊跑邊說。


    “王強是搞黑社會的,你是嗎?”李展明確了階級差異。


    “行吧行吧。”齊功成認清了自身價值。


    兩人嘴裏說著,腳下也不停,跑出一百來米,孫老太婆高亢且尖銳的叫罵聲才終於停下。


    “等會,你閑著沒事瞎叫喚什麽?”


    “說正事說正事。”齊功成一聽李展問起這事立馬住腳,兩眼開始放光。


    “中午大豬給我爸打電話來著,你猜怎麽著?”


    “怎麽著?”


    “他說他下午要留一些學生打掃衛生,要我晚迴家一會。”


    這邊齊功成不用挨打興高采烈,那邊李展卻動起了心眼。


    張建生要留他們四個人,不可能隻給齊功成一個人的家長打電話。此時自己的父親或者母親應該也接到了張建生的通知,隻不過上班開店太忙沒來得及反饋。


    再者,李展四人翹課在先,張建生完全可以跟家長們實話實說,根本不必擔心一群紀律破壞者的死活。但他不僅沒告狀,反而幫著李展他們撒了個要打掃衛生的謊。


    李展幾乎可以肯定張建生這次留堂並不是出於對他們公然翹課的懲罰。但原因究竟是什麽?為了給他們補課?這更不可能。首先丁寶成是常年吊車尾不假,李展、齊功成和朱楊騰飛三人雖然平日裏喜歡搗亂,但分數還是處在中上遊,尤其齊功成偶爾還能挺進班裏前十名;其次張建生在電話裏說明了是“打掃衛生”,打掃衛生當然用不了多長時間,一般而言四個人整理一間教室隻需要二三十分鍾。這點零碎時間,恐怕連一道題都講不完。


    李展無視齊功成一路的歡欣鼓舞,到學校門口,恰好遇上了同樣眉頭緊鎖的朱楊騰飛。


    果不其然,朱楊騰飛家裏也接到了同樣的一通電話:打掃衛生,晚迴家一會兒。不過朱楊騰飛的父母教書多年,經驗豐富,隱隱察覺出有點不對勁,但礙於雙方的麵子又不好意思追著問張建生到底怎麽迴事,於是電話裏稍微聊了聊朱楊騰飛的近況就掛斷了。


    李展並不想繼續深究下去。今天是星期五。在這一天哪怕受到再大的委屈,隻要一想到明天是星期六,後天是星期天,再大的痛苦和委屈也就煙消雲散了。這就是孩子的處世哲學。


    下午隻有三節課和半節自習課。


    “李展,朱楊騰飛,齊功成,丁寶成。你們四個跟我出來一趟。”自習課甫一開始張建生就迫不及待來抓人。早就做好準備的四人慷慨赴義,其餘的同學們紛紛向他們投以欽佩中帶著幸災樂禍的目光。


    四人跟隨張建生來到辦公室,劉傳英還是不在。


    劉傳英年紀不小,早就從教職上退了下來,轉到幕後當教務主任,專門管理桌椅板凳。桌椅板凳不會說話,管理起來當然沒什麽意思,於是劉傳英把工作重心轉移到在家管理孫子上。他每天的任務就是來辦公室泡上一杯茶,坐下看幾分鍾報紙,跟張建生打個招唿,下班迴家逗孫子玩,第二天再把昨天泡的茶倒掉換上新茶,然後重複下麵的步驟。


    “坐,都坐。”張建生不知從哪兒搬過來一張空椅子,又把劉傳英的椅子也拽了過來。兩張椅子並在一起,張建生熱情地邀請四個人都坐下。


    察覺到場麵的尷尬,張建生把自己的椅子也並了上去。


    場麵更尷尬了。


    “算了!咱們都站著說吧。”


    張建生嘴上這麽說著,屁股卻坐在了辦公桌角上。


    “是這樣,你們看,這個,嗯,”張建生醞釀了半晌感情,“這個,丁寶成因為家裏的一些事情有半個月沒來上學了,你們都知道吧?現在呢,十二月份了對吧,馬上一月份要期末考試,是吧?”


    “我們老師呢,馬上也要帶大家期末複習了,但是你們也知道的,期末複習就是把書本內容過一遍,起一個迴憶的作用,是吧?”


    李展等人站著一言不發。


    “我的打算呢,你們幾個是和丁寶成關係好的同學——他的情況你們應該都非常了解了吧?在課餘時間呢,多幫扶一下丁寶成,幫他把這段時間的課程追上來,你們說好不好?”


    “好!”齊功成是人民警察的兒子,傳承了滿腔為人民服務的熱血,一聽說有助人為樂的機會,當即答應下來。


    “好。”“好。”李展和朱楊騰隨聲附和。


    李展斜瞟了一眼朱楊騰飛。他不知道朱楊騰飛是怎麽想的,但他大體猜到了張建生是怎麽想的。


    丁寶成學習態度端正,非常端正,但畢竟考來考去始終那幾個破分數擺在那裏。張建生早就對丁寶成的能力死了心,丁寶成主動問問題他都愛答不理,給丁寶成坐前排也是看在他父親的麵子上,現如今怎麽又這麽積極要幫他追課程?雖然不排除萬分之一的張建生良心發現帶動後進的可能性,但李展覺得張建生懷揣其他目的的可能性最大。


    至於幫扶,李展三人之中除了齊功成的水平還算說得過去,李展和朱楊騰飛自身也就在溫飽線上苦苦掙紮。自顧不暇還要帶一個人拖後腿,張建生怎麽想的?他為什麽不找餘靜,或者林勇康,或者其他班級前十的人?


    前後一聯想,李展脊梁骨一陣發寒。


    依他想來,張建生是打算把丁寶成一腳踢進他和朱楊騰飛、齊功成三人組成的小圈子,給他們四個套上名為關係好的大繩,把他們捆在一起形成一個集體。丁寶成一個人的落後成了整個集體的落後,其他三人不得不伸手去拉,用力去拉,拚命去拉。


    你樂意幫他?那再好不過。


    你不樂意幫他?你們幾個是和丁寶成關係好的同學。


    你們關係不好?他的情況你們應該都非常了解了吧?


    你要撇清關係?丁寶成因為家裏的一些事情有半個月沒來上學了,你們都知道吧?


    李展並不是不願意幫丁寶成。相反他很想幫丁寶成從這些天的噩夢裏走出來,迴到以前那個雖然分數墊底天天被人當麵或背地嘲諷但還是整天弱智一樣沒心沒肺傻笑的死胖子。


    但他不願意以張建生這種道德綁架式的方法去幫忙,更不願意讓張建生破壞他們三人的小圈子。


    這個被張建生,乃至校長,甚至教育局分管領導都痛恨和忌憚的小圈子。


    隻是這個小圈子裏的三人還滿足於出自青春期叛逆的自娛自樂式的搗亂活動,並沒察覺到大人們的恨意罷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壞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神老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神老二並收藏壞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