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五弟掛念,甚好。”太子笑容不減的望進他的眸中。


    李衡道:“那小弟就放心了。”


    “三哥,其實我也很擔心你!本來要去向父皇求情的,但……”快言快語的李律話了說了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太子李徹施施然笑道:“也得虧你沒向父皇求情,否則昨晚長安殿中又得多一個人跪祖宗了。”


    李律坦然一笑道:“跪就跪,我身體結實的很,跪一晚上也不會跪出個什麽毛病!”


    “七弟到底還是年輕灑脫。”五皇子也無奈搖頭。


    李徹負手向前走去,邊走邊道:“前日裏給南方修築水渠撥放的賑災款項是五弟負責的吧?”


    話音一落,七皇子李律就心有餘悸的看他五哥一眼,張了張嘴,但最終什麽也沒說。


    五皇子隨在太子身邊往外走去,臉上笑容依舊,謙謙君子,當是溫潤如玉。


    “我已將此事擢由戶部和京畿府尹同辦。”


    太子又道:“這京畿府尹雖是五弟的左膀右臂,可奈何他近日因家風不嚴,縱子行兇,而免朝在家,五弟應該早做打算才是。”


    “太子提醒的是,這筆賑災款項看來得另啟他人了。”


    你一言我一語的,談笑間將那些看不見的暗鬥爭執就此掩蓋,任誰看了都會認為這儼然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姿態。


    在禦道前,兄弟三人分道揚鑣。


    李衡目送東宮接太子的轎攆離去,轉而對身邊的弟弟說道“怎麽啞巴了,平日裏不是見你挺能說的嗎?”


    “我是沒臉說了!兄弟一場,三哥被罰跪長安殿,兄弟幾個也沒有去給他求情的,平日裏三哥待我最為親厚,我要去求情,你和母後還攔著!”


    李衡轉而向內宮行去,微微笑道:“你的三哥方才不是說了嗎,若你去求情了,到時候連你一起給關進去了。”


    “縱然就是和三哥一起關進去,也好過寒了兄弟之間的心好。”


    李衡無奈搖頭,邊走邊道:“你到底是與我一母同胞的,怎麽偏和他李徹這般親厚?”


    “你錯了,我和你們人人都親厚,隻是三哥獨獨待我與別人不同,我自然也要好好迴他。”


    日已東升,停在清泰殿高高的殿頂之上,俯瞰著這片巍峨殿宇。


    寬闊的殿前廣場上,文武百官都散的差不多,隻有這兄弟二人送太子離開,現在又折身返還。


    “我還記得李徹小時候眼高於頂,不曾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兄弟幾個人都曾被他奚落過,你也是,你不記得了?”


    李律看著麵容淡然的李衡,煩躁的擺手道:“那都是小時候,再說,那時候我還真是太小,不記得了。”


    “但自後來,貞元皇後去後,這太子李徹就逐漸變的乖張易怒,與我兄弟幾人也逐漸疏遠,大哥二哥早已去往封地建府,四哥一心沉迷於刀兵,他所能打壓的也就隻有你我了,你居然還不和我一心,你讓我這個做哥哥的也寒了心啊。”


    李律急道:“三哥縱然如此,但也沒欺負過你,沒欺負過我!我倒是隻見你和母後想盡法子的暗算他!”


    “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李衡扭頭看了他一眼,麵色之中縱然帶著些許慍怒,卻還是因為他的一張好皮相而沒什麽威嚴。


    李律自知失言,低頭不語,快步向前走去。


    李衡道:“你以為今天在朝上,刑部多項罪名直指京畿府尹又是誰指使的?剛才他又親口對我說,讓我將京畿府尹棄之不用,這你也是聽到的吧?怎麽到頭來,成了惡人的反倒是我與母後了?”


    李律不滿的嘀咕道:“京畿府尹也是自作自受,你們整日裏聯手彈劾三哥,他現在抓住了人家的把柄當然會不依不饒。”


    “你!”李衡縱然是好脾氣也被這個弟弟氣的夠嗆,麵目扭曲的看著他道:“母後若聽了你這話,活活得被你氣死!”


    “母後心口不好,我還是不去惹她生氣了,你代我向母後問安就是。”


    李律說完,匆匆拱手而去,李衡欲言又止,隻是看著這個不成材的弟弟,恨的咬牙切齒,然而在對上宮人擔心的目光之後,他又很快恢複常態,一如原本的溫文爾雅。


    太子迴到東宮的時候焦嬤嬤正與一眾良娣恭候在東宮門口,他踉蹌幾步下了轎攆,目光掃了一圈,帶頭向裏走去。


    雪良娣趕緊上千來攙扶了他,明眸含淚,楚楚動人“殿下一夜未歸,妾身好生擔心。”


    “本太子又死不了,有什麽好擔心的。”


    雪良娣柔聲細氣的應了一個是字,扶著李徹向裏走去。


    走了一會,李徹忽然提聲問道:“本太子不在的時候,東宮可有發生什麽事情?”


    焦嬤嬤啊了一聲,斟酌再三方說道“杏花園裏頭的蘇良娣也不知去哪了,一大早的就沒見到她?”


    “是嗎?”太子環視一圈,嗤笑一聲道:“不見的可不止是蘇良娣吧,太子妃呢?”


    焦嬤嬤喜笑顏開道:“太子妃娘娘因為擅自留在了長安殿,一夜未歸,被皇後娘娘罰在暗室麵壁呢!”


    李徹眼角一跳,隻覺得分外滑稽。


    他夫妻二人真是流年不利,自己才從長安殿出來,這劉玉瑤就又被關進小黑屋了。


    “皇後娘娘派人來的時候,妾身可嚇壞了。”孟雪說著更加依偎向男人的胸膛。


    “又不是來拿你的,你怕什麽。”太子說著,在她的肩上輕輕拍了拍。


    “妾身不是擔心殿下嗎……”孟雪說著,櫻桃小嘴微微一顫,又落下一顆淚來。


    李徹顯然見不得女人哭的梨花帶雨,一番好生寬慰,直哄的她喜笑顏開方鬆了一口氣。


    焦嬤嬤又道:“殿下,這蘇良娣,也不知去哪了,奴婢命人找遍整個東宮也沒找著。”


    “八成是趁著本太子昨夜不在,逃出宮去了吧。”


    他隨口這麽一說,焦嬤嬤卻嚇了一跳道:“好端端的,要逃出宮做什麽?”


    “做什麽?隻怕是想擺脫她背後的主子吧,人也不必找了,隨她去吧。”


    焦嬤嬤一驚,張口結舌。


    孟雪端的是冰雪聰明,裝作無意卻故作有心道:“如果妾身沒有記錯的話,蘇良娣當初是皇後娘娘送到東宮來的,現在迴鳳藻宮了也說不定。”


    焦嬤嬤一旁附和道:“雪良娣說的在理,保不齊是迴鳳藻宮找她的舊主胡說八道了。”


    李徹直接向寢室的方向走去道:“我先去沐浴更衣,你們先用早膳吧。”


    “妾身伺候殿下?”孟雪快走兩步,臉帶盈盈笑意。


    男人卻頭也沒迴道:“不用。”


    說罷直接打開房門走了進去,將門扉關了個結實。


    孟雪碰了一鼻子的灰,麵色戚戚然,微微歎了一口香氣,隻得扶著宮人的手迴去了。


    焦嬤嬤看了一眼遠去的雪良娣,又仔細忖度了一番太子的話,索性召了東宮所有的太監宮女。


    一排排的站在花園裏頭,她肥胖的身子在他們麵前一次次的晃過,將他們打量了又打量方說道:“殿下向來治下嚴苛,想必你們都是知道的。”


    眾人低垂著頭,應了一聲知道。


    隻聽焦嬤嬤又道:“可最近這東宮有點不太平,自太子妃入了東宮之後就不太平了。”


    她鋒利的眼角掃向站在隊伍前麵的弄影,又繼續說道:“你們都機靈著點,要是被我發現有誰吃裏扒外,做對太子不利的事情,那麽……不僅這東宮容不下你,這世上你也難留!”


    有幾個膽小的已經嚇的瑟瑟發抖起來,雖說焦嬤嬤平日看上去也算麵善,但在管教宮人的手段上向來絕不含糊。


    “太子殿下剛從長安殿迴來,你們把殿下伺候好了,是你們做奴才的本分,快去準備香湯,早膳吧,灑掃的時候仔細著點,殿下高興了,才有你的活路,都給我記住了!”


    “是……”


    “嬤嬤……”一個小宮女怯生生道:“要不要給太子妃娘娘送早膳過去……”


    焦嬤嬤眼珠子一瞪,惡狠狠道:“太子妃被罰!你居然還敢給她送早膳過去?!我看你以後怎麽死的,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吧!”


    “奴婢不敢了,奴婢知錯了!”


    焦嬤嬤又掃了弄影一眼,見她麵色冰冷,不苟言笑的站在那裏,也不說話,也不給太子妃求情,隻當自己的威嚴將她震懾了,冷哼一聲扭頭走道:“都散了吧!”


    焦嬤嬤一走,就有人議論開來“你說嬤嬤一大早的,為什麽這麽生氣?”


    “聽說好像是蘇良娣不見了。”


    “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麽會不見了呢?而且不見了和我們有什麽關係,幹嘛遷怒我們……”


    “我聽說這蘇良娣當初是皇後娘娘賞給殿下的,有人說是皇後娘娘派來監視太子殿下的眼線,有人說,可能迴鳳藻宮了……也有人說,是逃出宮了。”


    “啊?那,真沒看出來這蘇良娣平日裏柔柔弱弱的,居然還是細作……”


    弄影一記眼刀飛過去,那邊竊竊私語的宮女好像被淩遲一般,打了個哆嗦。


    “你們忘記焦嬤嬤的話了?還給自己招口舌之禍!”


    弄影扔下一句話就轉身離開,眾人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道“什麽啊,是太子妃的奴婢又如何,太子妃也不得寵,還不如跟在雪良娣的身邊呢。”


    “你看她冷冰冰的,跟個冷麵閻王一樣,這一對主仆也真算是奇葩了。”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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