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雲刃站在原地,抬起手電筒帶著揣測的眼神照了照江從道的臉,那張麵孔無甚波瀾,那把刀就像不是插在他身上,而是插在捅他的人身上一樣。


    江從道嘴唇微張,眉頭或許是因為吃痛而緊鎖著,察覺到投射過來的光線後眯了睛,隨後輕抬眼皮,頂著有些刺眼的光望進雲刃的眼睛。


    後者一愣,從這個有些突然的眼神中看到些別的東西,但尚未來得及作出反應,便看見江從道雙眼一閉,「哐啷」一聲倒在了走廊上。


    嘴角開始冒出血沫,這一刀怕是傷到了肺,瘦高個也沒有了剛才囂張的氣焰,雲刃心中冒出些許猜測,但眼下最要緊的是把人送進醫院。


    雖然直覺江從道自己對這一刀攮得多深有些分寸,雲刃也不敢太過耽擱。


    「抬他上車,先迴零號區。」


    手下幾個人對視幾眼,猶猶豫豫,末了對雲刃道:「這估計......到不了醫院就死了。」


    一旁還有人附和:「就是,還不如扔荒漠裏,迴頭就說他中途偷跑了,沒追上,就妥了。」


    江從道還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息著,每唿吸一口都伴隨著刺耳的抽氣聲,臉色也憋得發紫發青,看起來的確不像是還能活多久的樣子。


    雲刃:「四五個人看不住一個?你們以為空著手迴去就能交差了?嚇傻了還是真不聰明?」


    他將手電筒關上,徑直朝著江從道的方向走去,腳步越來越快。


    「你們要是告訴姓白的他跑了,那就跟自投羅網沒什麽區別,不想找麻煩就趕緊把他抬到車上,並且祈禱這路上一帆風順,以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到醫生手裏——還愣著幹什麽?」


    零號區有人還拴著他的心,還有一個他沒能手刃的仇人,江從道不可能說跑就跑,白廷舟清楚這一點。


    若是那幾個沒腦子的人真的咬死是江從道自己跑路,那下場一定不會比江從道好到哪裏去。


    跑了一個人是一迴事,撒謊不忠,問題就更大了,他可不想被跟著拉下水。


    「別他媽愣著了!」


    雲刃鮮少這麽發火,通常情況下他都是一副無所吊謂的模樣,這次卻被這幫不明真相的手下惹得發了火,幾人隻能不情不願地過去幫忙。


    一直待在車裏的方多米也聽見了動靜,見江從道這副模樣,嚇得沒了血色,哆嗦著手,幫雲刃把人弄上了車。


    夜色濃鬱,泛紅的月亮高懸樹梢,如同一抹血痕,為沉沉夜幕平添幾分戾色。而在月光之下,車輛疾馳過公路,掀起大片的沙塵,頂風朝著遠處燈火通明的高牆之內駛去。


    ---


    一小時後。


    直升機轟鳴著降落在醫院的樓頂,這要感謝半路上風停,通訊設備短暫地有了信號,雲刃簡短說了幾句,那邊或許能聽出事態緊急,很快把直升機派了過來,以最快的速度將人送到了醫生手上。


    手術室的大門關閉,之後便是漫長的等待。


    方多米驚魂未定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一隻手抓著雲刃的袖筒,卻被後者一擺手甩開。


    雲刃:「我正煩著,別來打擾我。」


    他身上還帶著大片的血跡,一部分是那個死了被人割了腦袋的男人濺上的,一部分是江從道身上蹭上的,從臉上到腰間,看起來很是瘮人。


    一段十分鍾的沉默之後,方多米瞥了眼自己的手腕,側過頭扯了扯雲刃的衣袖。


    「你衣服上好多血。」


    闔眼休息的雲刃聞言挑了挑眉,麵色不悅地看了一眼狼藉的衣物,索性脫去了最外麵的外套,扔到一旁的垃圾箱裏。


    「現在沒有了......我要睡了,別打擾我。」


    「你殺人了嗎?」


    雲刃眉心動了動,忽地睜開眼,張嘴要說什麽,卻又有些心虛地咽迴了肚子裏,別過頭去。


    「廢話......問這個幹什麽,你不都看見了嗎?」


    他尾音漸漸弱下來,輕嘆了口氣。走廊上橫陳的無頭屍體,滿地粘稠的血跡,總歸不會是人自己把自己的腦袋擰掉的。


    往日裏吊兒郎當到別人家蹭飯,還男扮女裝地被人說像「媽」,如今褪去層層的偽裝,不過隻是一個喪良心殺人犯。


    倒是有些不知道如何麵對了。


    方多米:「你很缺時間嗎?」


    他戳了戳雲刃的胳膊,想要透過厚厚的衣物看一眼他手心跳動的數字,卻被雲刃閃開,後者抱起手臂,不明所以地打量著方多米的神情。


    「今天還挺多話的......餅子還有沒,給我弄點,我餓了。」


    「有。」


    方多米從褲子兜裏掏出個油紙包著的糰子,揭開外麵的包裹,遞到雲刃手裏。


    「餅子不多了。」


    他說完向後一躺:「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雲刃忽然愣住,隨後用力拉過他的手腕,一排的零令他心裏一慌,方多米竟然隻剩下最後的十多分鍾了。


    「你要麽?雖然太少了。」


    「我不缺這點。」


    雲刃有些煩躁地扭過頭,卻怎麽都睡不著了。


    「你去幹那種事......難道不是因為缺時間嗎?」


    他接著嘀咕道:「如果不是真的快要死了,誰去去做這麽危險的事兒呢?」


    就像他和爺爺一起去偷別人東西一樣,不對的事情就是不該做的,但是他還想活著,爺爺說過,良心在生命麵前沒有什麽實際的重量,不如一袋子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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