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舒黎就看到了黎閎的身影,他坐在手術室門口的椅子上,手肘撐著兩邊膝蓋,腦袋深深埋下,十指插在頭發裏,而他對麵還坐著兩個她似乎在哪裏見過的中年人,一男一女,都是一臉焦急擔心的樣子。

    “哥。”舒黎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的,一開口就這麽喊了出來。

    終於聽到了舒黎的聲音,黎閎沉重的心情稍微緩解了幾分,他緩緩抬起背放下手,臉色蒼白得猶如一張白紙,目光裏帶著無助,聲音喑啞,“你來了……”

    “發生什麽了?他怎麽會腦出血?”雖然可以感受到眼前所有人身上散發出的情緒,但舒黎自己的情緒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所以她語調格外平靜,平靜地好像即將涉入的一切都與她完全沒有關係。

    黎閎瞪了眼對麵的兩個人,抬手把站在自己麵前不遠處的舒黎拉到自己身胖坐下,迴答說:“他本來就有高血壓,又喝了不少酒,再發了很大的脾氣,就,就突然倒在了地上,就,就在我麵前……”

    “對麵那兩個人害的?”舒黎也再瞟了兩眼對麵的人,發現他們眼珠子跟著身體一起在發抖,“他進去有多久了,手術成功率高麽?”

    黎閎重重歎了一口氣,抓著舒黎手腕的五指忍不住加了幾分力,“送來得比較及時,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隻是,隻是不知道會有什麽後遺症,反正,就算之後複健得再好,要想恢複到以前的狀態都會非常難,所以……”他欲言又止。

    “所以什麽?”

    “所以,所以……”黎閎還是沒辦法在此時此刻的情形下把話說出來,而且,也不該由他來說,隻好搖頭,“等他手術完了醒過來再說吧。”

    舒黎沒再多追問,便陪著黎閎靜靜地在手術室外等候,直到到快十一點,一直亮著的顯示“手術中”的燈才熄滅,很快就有穿著手術服的醫生從門口另一半,告訴黎閎手術很成功。

    看著黎閎鬆了口氣,舒黎心裏也好受了些,才敢走到一邊,打電話向景南陳解釋。

    景南陳給她打了至少六個電話,而她一個都沒有接,全都拒接了,但在拒接第二個的之後她立即就發了條內容為“有事,來不了,等我聯係你”短信,隻不過沒能讓他消停,沒辦法她隻好關機,徹底阻止他的“騷擾”。

    線接通後舒黎正要開口,景南陳焦急了聲線就進入耳中:“小滿你究竟出什麽事了,怎麽老不接電話還關機,需不需要我幫忙?”

    “家裏,”舒

    黎不想告訴景南陳詳細的情況,卻又擔心什麽都不說會引起他過激的反應,隻能不太情願地用上了“家裏”這個詞,“家裏出了點事,我能處理好,不需要你幫忙。隻不過,可能接下來有段時間都沒法跟你見麵了,電話短信什麽的迴複可能也會不及時,所以你還是等我再聯係你吧。”

    “到底怎……”

    景南陳話沒能說完線就斷了,聽筒裏隻剩下急促的“嘟”聲。他本來想再打過去,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多半都是打不通的。他隻能安慰自己或許是舒黎家發生了什麽很嚴重的事,才讓她如此倉促,連話都沒法和他多說幾句。

    對啊,她家裏……

    她從不主動提及,他也盡量迴避的“她的家”終於主動出現了。

    然而,並不是舒黎倉促,雖然就算是景南陳問了她也不會迴答,但電話並不是舒黎主動掛的,而是黎閎搶走了她的手機掛斷的。

    “你能不能別在現在這種時候還跟他聯係,你能不能全身心投入此刻的情景,剛剛從手術室裏出來馬上要送進icu的是你親生的父親,就算你對他沒什麽感情,但你能不能稍微,就隻稍微有一點他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兩個至親之一的自覺?”看到舒黎走到一邊,還拿出了手機黎閎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追了上去,他已經給了舒黎和景南陳足夠大的空間,所以他實在是難以容忍景南陳進入自己所掌控的情景當中。他把舒黎的手機背到身後。

    “把手機還給我。”舒黎攤開手,心裏無語極了,她完全無法理解黎閎這樣的舉動,“你是不是急瘋了?”

    “在你離開醫院之前,你都休想我會把手機給你,我希望能專心麵對。”黎閎覺得自己理由非常充分。

    “他的手術已經做完了,而他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我留下來幹嘛,我要迴家,”舒黎近乎是在低吼著,又說了一遍,“把手機還給我!”

    “不可能,”黎閎氣勢相當地向舒黎頂迴去,“你不能就這麽走了,在他醒過來之前你不能離開醫院一步,書店那邊我會跟賀逍說明情況,你不用擔心,我必須保證他醒來第一眼能看到你!”

    舒黎不想在這個時候跟黎閎吵,於是麵對他完全無理的要求她隻能咬牙忍住,讓自己的語氣盡量緩和,並試圖講道理:“我知道你很心急,可是黎閎,他已經從手術室裏平安出來了,你自己也說了他不會有生命危險,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誰很重要?而且他現在麻醉期還沒過,人也進了icu,要醒過來

    的話最少也是明天早上,你讓我整整一晚上都呆在醫院盯著他,對不起我做不到,而且醫院也不允許。所以,把手機還給我,我要迴家。”這是她要求的最後一遍,如果他還是不把她的手機拿出來,她就不要了,最壞的結果就是他可能會找不到她。

    黎閎頓時怔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快速眨了幾下眼睛找迴目光的焦點迴過神來。

    舒黎說的沒有錯,剛才他太著急了,急得整個人都失常了。可他根本沒辦法保持冷靜啊,躺在手術台上的人是他的父親,就算由於舒黎的關係對他有非常大的不滿,但他心底始終對他都有一份深厚的感情。他是將他撫養長大的人,養育之恩是沒有辦法輕易否認、無視的,他才不是像舒黎那樣薄情的人。

    他猶猶豫豫地把手機交還到舒黎手裏,不敢去看舒黎的臉。而舒黎接過手機,心裏倏的一軟,抬手將黎閎給抱住了。

    對於舒黎突如其來的擁抱,黎閎又一次愣住了,但這次他迅速迴過了神,迴抱住了舒黎,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低聲在她耳邊說:“謝謝你小滿,這真有點不像你。”

    舒黎也輕聲迴答:“我已經讓自己擁有很多感情了,也開始有些理解他人了,我還是我。”

    “那,你今晚跟我一起迴家吧,陪陪我,明天我們再一起過來。雖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我是相信的,要是他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人裏有你,他絕對會恢複得更好。我知道你對他沒多少好感,甚至沒多少感情,可他很需要你,你是他錯過的女兒,你的陪伴比我更能給他力量。”

    覺得差不多已經抱夠了,舒黎便結束了這個擁抱,推開了黎閎,“時間快要到了對不對?”

    黎閎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什麽時間?”

    舒黎搖了搖頭,轉身背對了黎閎才迴答:“沒什麽,去icu看看他吧。”

    **

    黎軼之所以會突發腦出血是真的氣急了,交給一個表弟管理的一家一直經營正常的小公司突然就出現了幾百萬的虧空,他派人一查結果是公司賬上的錢被挪用去賭博輸得精光,而對方怎麽都補不了這個大窟窿。

    黎軼無法容忍的事情之一就是自己付出的信任被辜負,自己被親人背叛,可哪知道他還沒罵幾句人就突然兩眼一黑倒下了。

    大概是報應來了吧,畢竟,他自己就是個辜負了他人信任,背叛了至親之人的罪人。

    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舒黎心裏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幾

    分高興,然而她不合時宜的情緒很快就被黎閎身上散發出的難過、擔心和著急所覆蓋,看不出任何痕跡。

    第二天中午,黎軼從icu轉到了vip病房,而來看望他的人就開始多了起來,舒黎自然都不怎麽認識,隻不過單從自己所遭受的目光她判斷出,絕大部分應該都是黎家的人,而所謂的罪魁禍首,卻沒有再出現。

    終於,在第四天的傍晚,舒黎親眼看到了黎軼睜開眼蘇醒過來的過程。

    不知為何,她覺得有些神奇。但她也很冷靜,果斷地按下了牆上的按鈕,叫來了醫生。

    醫生檢查完畢時,黎閎正好迴來。他走到門口發現門是開著的,朝裏看去發現病床邊站著醫生和護士,而舒黎站在一旁一動不動,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出了什麽不好的情況,立即扔掉手裏提著的袋子飛奔到病床邊,站在床尾看到黎軼眼睛是睜開的,才解除整個人的緊急狀態,臉上隨即露出了喜悅欣慰的笑容。

    “我覺得你完全是想太多。”舒黎不聲不響地走到黎閎身邊,小聲對他說,“他第一眼看到的東西應該是天花板,而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我,”她伸出食指指著正看過來的醫生,“是主治醫生。”按響鈴之後她就刻意退開了,而且退到了黎軼的視野之外。

    “黎先生,黎總已經恢複了意識,目前還無法開口說話,左邊軀幹也沒有恢複知覺,需要繼續觀察,看是否還有其他的症狀。”醫生向黎閎說明情況,“其他具體的一些情況,您還是跟我到辦公室,我給您詳細說明。”

    “好的。”黎閎對醫生點了點頭,又皺著眉半命令地對舒黎說,“你給我乖乖坐到床邊在他視線範圍之內,別在這種時候給我鑽牛角尖。”

    舒黎聳了聳肩沒再接話。

    黎閎跟著醫生離開之後,舒黎先是撿起了掉在門口的自己的晚飯,然後再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開始低頭吃晚飯。

    隻不過,在感受到黎軼的目光時,她還是抬起頭對他輕輕地笑了笑,對他說了句:“謝謝你這麽快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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