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閎重新發動引擎,加快車速,在不超速的情況下把舒黎送到了她家樓下。

    看到舒黎動作慢吞吞的,車起碼停穩有十秒了她還沒解開安全帶,黎閎格外焦急腦子都快炸了,卻又不得不按耐住,於是旁敲側擊地催促道:“你早點休息,我帶黎恩迴家去。”

    “今晚就住我家吧,”舒黎當然感受到了黎閎身上散發出的情緒,雖然她可以理解,但她現在更在意黎恩。她解開安全帶,轉頭看著在後座依舊睡得香甜的黎恩,特意指明,“黎恩和你一起。我知道你需要時間消化,現在腦子肯定很亂,但如果黎恩明天醒來看不到我,他大概不會讓你好受。小孩子真好,可以肆意任性,完全不用考慮後果。”迴頭時她目光在黎閎臉上停留了幾秒,又感歎了一句。

    “你選誰不好,非要選那個小祖宗?你不嫌麻煩麽?”舒黎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黎閎就算頭再痛心再急也不敢再提要迴家的事了,心裏就算有千萬個不願意也隻能接受。他煩躁地解開安全帶四處翻找放在車裏的煙和打火機,卻怎麽都找不到。

    未免黎閎繼續做無用功舒黎告訴他:“我把煙和打火機都扔了。”

    黎閎不耐煩地揉了把頭發,低聲罵了句髒話後質問道:“你扔了?你為什麽要扔啊!”

    說著他打開車門下了車,還撒氣似的使勁關上門,雙手叉腰站在門邊大口大口用嘴巴唿吸,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態。

    舒黎也緊跟著下了車站在門邊,對著黎閎的背影迴答他剛才的問題:“就目前來看,他並不是很麻煩,其實他挺有分寸的,也懂得看我的臉色。你應該知道,我並沒有什麽可選擇的對象,之所以選他,隻是因為他在那個時間主動對我示了好。他並不是小白鼠,我很認真。”

    “臉色?”黎閎當然知道自己現在心裏的火燃得莫名其妙,但他要是繼續憋著不發出來他大概要瘋,“舒黎你確定你不是在跟我說笑話?就你那張死魚臉能有多少表情,還臉色!是,你是很認真,認真得我隻用乖乖配合你,接受你的告知。”他越說越激動,食指狠狠指著自己鼻尖,“我是你哥,你親哥,我們是從同一個肚子裏出來的,就算你前十六年的人生我不在,但我們至少也相處了八年了,”他又把掌心放在左左胸腔心髒的位置上,“你摸著你的良心想一想這八年來我對你怎麽樣,我想在你麵前樹立一個什麽樣的形象,我做了多少努力!我是離你最近的人,可是你做出這麽重要的決定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甚至還沒有想過,你那什麽鬼

    嚐試也沒有找我商量,我就那麽不值得你信任麽,我那麽讓你沒有安全感麽,我竟然比不過一個才十一歲的小屁孩,是不是?”

    “你能不能冷靜點。”舒黎一邊說一邊從車頭繞到黎閎麵前,她想做點什麽安撫他的情緒,可又不知道要怎麽做,不知不覺抬起的手隻能停在了半空當中。

    “你讓我冷靜?不好意思我沒辦法冷靜,今天你不把話說清楚我就冷靜不了!”

    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絕不會選擇火上澆油,隻可惜舒黎並不是正常人,就算她很清楚自己的話會讓黎閎怒意更盛,但她想說的還是會說。不是因為她吃準了黎閎不會拿她怎麽樣,而是在這種情況下更必須讓黎閎看清他自己。

    隻有這樣,以後她才不會再遭遇類似的麻煩。

    “你至於吃一個小孩子的醋麽?”她首先一針見血地指出黎閎最不可能承認的一個自己生氣的原因,再繼續詳細說明,“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不相信任何人。雖然從各種意義上講你都是離我最近的人,但那並不意味著你具有任何特殊性。所以黎閎,請你收起你的不滿,認清現實。你要知道,你現在的憤怒,一方麵來自我一而再再而三忽略你的提醒一意孤行而又要你為我善後,另一方麵是我的自我封閉讓你無可奈何,再一方麵是我扔掉了你的煙,你覺得我剝奪了你正常的發泄渠道……”

    “這個時候你能不能別跟我分析,我完全不想聽!”黎閎的手臂在舒黎眼前一揮,打斷了她的話。他並沒有任何遲疑,理直氣壯承認,“是,我是吃黎恩的醋了又怎麽樣,難道我不應該麽?你說你不相信任何人,那我和黎恩在你眼裏也就沒有半點區別,你不是懶麽,我都各種意義上離你最近了,你為什麽不選我這個現成的而要選一個沒腦子、任性、不講規矩的腦子根本沒有發育成熟的小孩,我連他都比不過麽!”

    舒黎有些扛不住了,微微低下了頭,手終於無力地垂下,手指緊攥著衣角,聲音仿佛沉到了最底,迴答道:“不是。”

    “那是為什麽,你說啊!”

    “因為,因為你是我哥。因為你在我身邊的時間太長了,因為我知道不管怎麽樣你都不會離開,因為在我看來我們之間的聯係已經固定了,所以我無從下手。之所以隻是告訴你而不找你商量,是因為我覺得沒有必要,是因為在我的認知裏不論我做什麽你都可以理解,就算我不相信你你也是相信我的。”每句話、每個字都是她的肺腑之言,也是她第一次正視黎閎在她小世界裏的位置,

    “你現在的憤怒很不理智,我的分析是要你冷靜,不然,等你氣消了自然冷靜下來,你會後悔。”

    舒黎說完最後一個字抬眼去看黎閎,隻見他臉上憤怒全然沒了蹤影,眼神呆滯又帶著慌亂。他抬起雙手,十指張開用力□□頭發裏,毫無征兆地就突然蹲到了地上。

    “你,你,先上樓去吧……讓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想靜靜……”黎閎聲音顫抖,語氣中透著迷茫,無措。

    看到黎閎這個樣子,舒黎沒再說話,隻是往車內黎恩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發現他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放心地轉身往樓道口走去。

    迴到家,在洗澡的過程中舒黎忽然想起自己剛才有話忘了說,可機會已經過了,想要說也隻能等下一次有恰當的時機了,不知道等到那個時候她變成什麽樣了。

    本來,那些話是可以一次性說清楚的。

    向身邊的人主動表達自己的也是她必須要做的改變之一,而這改變也隻能在黎閎身上實現,沒有人能夠取代。

    **

    舒黎洗完澡走出浴室,大門也正好打開,黎閎一手穩住扛在肩上的黎恩,另一手既抱著兔子又提著口袋。由於他臉色不太好,所以看上去有些吃力。

    她趕緊迎上去,接過兔子和口袋放進小沙發裏,在看到黎閎也要把黎恩放進沙發的時候衝他比了個叉,然後指了指自己的房間。

    黎閎眉頭立刻皺起,狐疑地看著舒黎,用眼神問她:“你確定?”

    舒黎點點頭,又指了自己房間一次。

    於是,黎閎依照指示把黎恩抗進了舒黎房間。

    小心翼翼把黎恩放在床上,黎閎把他的外衣和鞋子都脫掉,替他蓋好被子掖好被角才離開。

    黎閎走迴客廳時舒黎正好端著一杯麵上浮著冰塊的水從廚房裏走出來。

    舒黎把水遞給他,“給。”

    “我後悔了。”他接過水杯,自嘲地對舒黎苦笑著承認錯誤,一口喝光了水不說,還喝下了所有冰塊,把冰塊在嘴裏咬得卡嘣卡嘣響。全部咬碎吞下後他才繼續說,“其實我已經冷靜了。”

    “那就好。”

    舒黎話音剛落,根本來不及做出拒絕的反應,轉瞬之間就被背後突然出現的一股力推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與此同時,黎閎掌心一失力,水杯便做自由落體運動直直跌落到地上,發出清脆而刺耳的聲響,在舒黎身

    後摔成無數片大小不一的碎片。

    “別動,”知道舒黎肯定會掙紮,黎閎加重了圍在舒黎腰上的手臂的力道,並且啞聲懇求道,“讓我好好抱你一會兒。”

    “一分鍾,我隻給你一分鍾。”舒黎覺得自己最多能忍一分鍾,時間長了她肯定會控製不住自己身體的條件反射開始掙紮。

    一分鍾有多長呢?

    在沒有計時器的情況下,每個人感覺中的一分鍾長度都是不一樣的。正如此刻,舒黎完全是度秒如年,而黎閎是巴不得每一秒鍾都走慢點。

    “可以了麽?”忍耐到了極限,也不管有沒有到一分鍾,舒黎不耐地扭動了兩下身體,提醒黎閎。見他沒有反應,她隻好吃力地把手臂從他的桎梏裏掙脫出來,用力在他胸前推了一把,命令道,“鬆手。”

    黎閎這才猛然迴過神來,鬆手的同時往後退了好幾步給舒黎留出足夠大的安全空間。說話聲音依舊喑啞,既為自己勉強的擁抱道歉,也為摔碎了玻璃杯道歉:“對不起。”

    “沒什麽好道歉的,”舒黎搖了搖頭,轉身低頭看著地上的碎片迴答說,“玻璃渣我來收拾,你去睡吧。”

    “我來吧。”

    黎閎心中的悔意更深了,他繞過舒黎,站在玻璃渣麵前正要蹲下身,就被舒黎加重語氣喝止了:“我說我來收拾,你去睡吧!”

    黎閎身形一滯,本來已經彎曲的雙腿隻好又直起來,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偷瞄了一眼舒黎,吞下本來打算要說的所有話,不太甘心地轉身往洗手間走去。

    有時候,他多麽希望一切都隻是他的一場錯覺,舒黎從來都是需要他的,他在舒黎身邊也十分重要,而不是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與其他人沒有區別的存在,隻能服從她而不能拒絕她要求和命令。

    是他的心不夠狠,還是舒黎的心太狠……

    ……

    黎閎心裏非常糾結地洗完澡走出洗手間,發現舒黎就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被子雙眼緊閉一副已經睡著了的樣子。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她麵前,在可以完整看到她臉的地方單膝跪下,靜靜注視著她安然的睡顏,目光中漸漸多了心疼的情緒。

    不知何時,一隻右手掌出現在了離舒黎臉隻有大概不到三厘米的位置,眼看著馬上就要撫上她的臉頰了,他總算反應過來那是他的手,及時停止動作,並迅速把手背到了背後。

    他的預感是準確的,兩秒之後,舒黎緩緩睜開

    了些眼睛,眼神有些空洞,聲音很小又很輕,對他說:“去睡了吧……”

    他小聲迴答:“嗯,我馬上就去。”

    “慢慢來好不好,”舒黎抬手揉了幾下視野模糊的右眼。她現在意識渙散得太厲害,說出的話都沒能經過大腦的理性判斷,“你不要急,不要急。總有一天,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你不要急……我得花時間讓自己擁有正常的情緒反應和,和情感表達……你等我……”

    說著,她又閉上了眼睛,還翻了個身背對他。

    他終究還是沒忍住,伸出手摸了把舒黎頭頂的頭發,輕輕的,很輕很輕。

    **

    意識還模糊不清著,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身體表麵的感覺已經很真實了。舒黎覺得臉上不停有柔軟的觸感,每一次的接觸時間很短但頻率卻很頻繁,還在接觸過的皮膚表麵留下了點點濕潤,很不舒服。

    她皺起眉搖頭想要擺脫,但並不怎麽管用,沒過多久濕潤感就又出現了不說,頻率也加快了,簡直變本加厲起來。

    她忍不了了,眼皮積蓄了足夠多的力量後驀地睜開眼,正好對上一對清澈明亮帶著笑意的眼睛。

    “舒黎,你終於醒了啊?”黎恩乖巧地笑著,同時低下頭又在舒黎額頭上來了一口。

    舒黎想要起身卻發現身體是被黎恩壓著根本動不了。好不容易從黎恩的壓製中抽出右臂,她迫不及待地就用手背在剛才被親過的地方使勁擦拭,擦掉黎恩留下的口水並用沙啞的嗓音命令:“讓開。”

    看到舒黎嫌棄自己的動作,黎恩悶悶地“哦”了一聲,立刻從她身上下來,乖乖站在沙發邊上,低著腦袋等著挨罵。

    “這種行為不要有下次。”舒黎換了個方向坐起來,讓自己可以背靠著沙發背,她把五指從額前深深插入頭發當中,不明顯地輕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要怎麽說黎恩才好。

    “知道了。”黎恩用力點頭,癟著嘴解釋自己的行為,“是,是閎叔叔告訴我說這個時候你早就該醒了,可我等了好久你都沒有睜開眼睛,然後他又告訴我說如果我努力親你的話你很快就能醒過來,於是我就……”說著說著他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到舒黎的眼睛裏泛起了冷意。

    舒黎搜尋了一遍四周並沒看到黎閎人影,於是問道,“他人呢?”

    黎恩沒迴答,而是可憐巴巴地認起錯來:“舒黎,舒黎,我錯了,我以後絕對、絕對不瞎聽他的話了。其實我猜到他

    可能是在整我,可我,可我一時鬼迷心竅就聽了他的話,對不起,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

    “知道自己錯了就好。”舒黎伸出處左手,放在黎恩頭頂,“我原諒你,把你的可憐收起來。”

    看到舒黎原諒了自己,黎恩的臉上立刻又綻放出了燦爛笑容。

    這時舒黎忽然發現,笑容對她來說沒有原來那麽灼人了。

    可笑了沒幾秒,黎閎又突然收起了笑容,表情帶著認真和嚴肅,他差點就忘了自己要說的正事了。他先是往身後看了一眼目測了自己跟茶幾的距離,然後後退了兩步在茶幾上正襟危坐,“舒黎,還有一件事情我得跟你道歉。我很認真的想了很久,從昨天晚上你離開之後我就開始想了,我不該任性非讓你陪我過聖誕節,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這麽做了,我會努力接受你的拒絕。我很喜歡你,也希望你可以喜歡我,可我忽然又發現,如果我任性你是不可能喜歡我的,甚至還可能會討厭我,我絕對不能讓你討厭我!你和閎叔叔是不一樣的,閎叔叔雖然經常表現得很不喜歡我的樣子,但我想做什麽隻要我求他他最終都會答應我,不然就我平時的表現,我爸媽他們不管我的時候也沒人會收留我……”

    “你是怎麽想到的?”舒黎挺好奇黎恩是如何想出這番話的,畢竟,短時間內以他的年紀能有這樣的覺悟,不容易。

    “我,我想到了你之前跟我說的那些我不太聽得懂的話。雖然我現在也還不是很懂,但至少能懂那麽一丟丟了。你會越來越喜歡我的對吧,對吧?”黎恩瞳孔中多了期待。

    舒黎不由自主嘴角翹起了點點弧度,對黎恩點了點頭。

    她現在大概就跟黎恩一樣,也在慢慢成長,慢慢懂得一些原來不懂的東西。

    隻不過,她是要讓自己成為一個完整的人,而黎恩是要成為一個成熟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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