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黎閎突然抬起頭看著舒黎,眼睛眯成一條縫,笑得跟狐狸似的,眼裏露出狡猾的神色,“我也可以不要。”

    “什麽意思?你把話說了,我把日記給你這事就完了,你還想怎麽樣?”舒黎一下子不太明白黎閎的意思。

    “我拿日記跟你換。我知道,你其實不願意把日記給我看,所以我也就不看了,但我不能白不看,拿日記換你陪我迴家一次怎麽樣?”黎閎好不容易才想到這個辦法,雖然拐了一大個彎並且他還可能魚和熊掌都得不到,但如果能因此讓舒黎和父親見上一麵,也算是值了。

    舒黎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略有些不屑地輕哼一聲:“我拒絕。你傻,可我不傻。機會我給你了,是你自己不要的,不要怪我。”

    “不……”黎閎沒想到舒黎竟然不吃這一套,他還是太天真了,低估了她心的堅硬程度,後悔不已,想要反悔,“我要看!我要看!我收迴剛才的話!”

    舒黎豎起食指在黎閎眼前左右擺動,“沒有機會了,黎閎,你得知道,地球可不是圍著你轉的,天上既然掉了一個餡餅你就感恩戴德地接住,接住了拋出去就別後悔,更別妄想老天還會給你第二個。”

    “小滿,你怎麽就這麽固執呢。”黎閎放棄掙紮,他無奈了,低頭額頭抵著掌心,一邊搖頭一邊說。

    舒黎沒再接話,隻是拍了黎閎肩膀一下,走去拿起剛才沒看多久就被黎閎抽走隨意扔在沙發上的書,翻到剛才看到的地方,用書裏夾的書簽做好標記,再往書房走去。

    黎閎隻能呆看著舒黎的背影,心情格外沮喪。

    擔心母親的日記會積灰,舒黎用牛皮紙把兩本日記包得嚴嚴實實,放在書桌右邊最底下那個抽屜的深處。她那麽做,一方麵是不想讓喜歡亂翻東西的黎閎翻到,另一方麵是不想讓自己在想看的時候輕易就能拿到。

    母親親手寫下的文字,對她來說一筆一劃都猶如鋒利尖銳的刀刃,隻要她翻開閱讀,那些文字就會揚起手中的刀,一刀一刀直往她心口上戳。

    她當然會疼,會疼得冷汗直冒身體緊繃,眼淚不住從眼眶裏往外淌。她想要尖叫,可是怎麽都叫不出聲來,聲音像是被封在了喉嚨深處,隻有關上日記本一切異常才會終止,她才能找迴自己的聲音。隻不過,那個時候她已經叫不出來了,疼痛也會飛速消失,就像從沒有出現過一樣。

    明明會很痛,為什麽她有時候又會想看呢?

    因

    為她麻木了,對生活感到麻木,身體的各種感覺也麻木了。

    連舒黎自己都可能沒有意識到,其實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念頭是想死,因為她對“生”沒有任何欲望也沒有任何留戀,活著,於她而言反而是一種煎熬。

    隻不過她腦子裏存在著另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在她“死”的念頭冒出來的時候會一遍又一遍堅持不懈地對她大聲唿喊“你不能死,你得活著”,直到她的念頭打消為止。

    舒黎盤腿坐在地上,屏住唿吸,緩緩拉開抽屜,把整個屜格都拉了出來,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拿起最遠那個角落裏的牛皮紙包,放到雙腿之間的間隙,小心翼翼地把牛皮紙打開,兩本封麵已經有些泛黃的日記本出現在她眼前。

    看,還是不看?

    舒黎的手在離日記本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停住了,她突然有些害怕,才遭過一場罪,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適不適合翻開日記。疼都是其次的,她最擔心的是自己一旦陷入了低落的情緒當中短時間內沒法抽離,會讓黎閎更有理由在這裏懶著不走。

    好一段時間的呆愣之後,舒黎又用牛皮紙把日記包成原樣,推迴抽屜,站起身打開門走進客廳。

    她把紙包遞給坐在沙發裏的黎閎,“給你。”

    “什麽東西?”黎閎先沒反應過來,幾秒鍾之後恍然大悟,難以置信地再三確認,“媽媽的日記?你確定要給我看?真的要給我看?”

    “嗯。”

    黎閎給過紙包迫不及待地打開,小心萬分地拿起一本日記,反複撫摸著封麵,眼睛放光,唿吸的深度和頻率也不自覺加快。

    “你現在不要看,拿迴家再看,但不能給他,隻能你自己看。”

    黎閎小雞啄米似的不住點頭。

    “還有,看完了不要向我抒發感想,也不要把任何不自然的表情做給我看,更不要把你原本不應該知道的事情對他說,引起他的懷疑。”

    黎閎繼續點頭,“還有別的要叮囑的嗎?”

    “記得看完還給我,不能留備份。”

    “好……”黎閎受立刻收起臉上激動的表情心虛地迴答,他正想看完後一定要影印一份自己留著,看來是不行了。

    “那你是同意跟我迴去一趟咯?”既然她給了自己日記,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她改變主意了,黎閎必須確認一下。

    “你想太多。”

    既然她還是不去,怎麽又

    願意把日記給他了呢?黎閎隻是在心裏想,還沒來得及開口問,舒黎就“善解人意”告訴他原因:“我隻是遵守我對你的約定,其他的我不管。”

    “謝……”

    “別對我說謝謝。”舒黎製止黎閎,“聽著怪刺耳的。”

    聽到這話黎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突然生出膽子一把抓住舒黎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另一隻手在她頭頂胡亂揉她的頭發,“你還覺得刺耳啊你這個傲嬌鬼,你也不想想你對我說的時候我心裏多難受呢!”

    舒黎自然是想要擺脫黎閎的捉弄,可正要伸手推開黎閎的時候黎閎的一條手臂卻把她脖子給圍住了,雖然力氣不大並不影響她得唿吸,但卻讓她無法掙脫開,手隻能無用地亂揮,“誰傲嬌了!你快把我放開,你怎麽敢這麽對我,小心點別把日記本給弄壞了,你快放開!”

    黎閎當然有分寸,隻不過,其他的等他先把舒黎給捉弄過癮了再說!

    **

    舒黎算是安然度過了自己身體的一場災難,但景南陳卻留下了陰影。

    景南陳膽子並不小,可他迴到家之後白天除了有點鬱悶之外就沒什麽其他反應了,但到了晚上卻做了整整一晚上的噩夢。

    至少他一次又一次反複不斷地在黑暗裏驚醒時,腦子裏殘存的關於夢境的畫麵都是可怕的,都圍繞著同一個主題——他被一個兇神惡煞的提著大砍刀的惡魔追趕,為了保命他隻能不停往前跑。

    他當然怕得不敢睡,可他的意誌力終究敵不過困意,每次坐起來清醒沒多久眼皮就開始打架,過不了一會兒就又倒頭睡著了,然後陷入噩夢再被驚醒,不斷惡性循環。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他實在是受不了了,咬牙洗了個冷水澡強行讓自己清醒。

    洗完澡出來他是徹底清醒了,但身體卻冷得不停發抖,他趕緊一口接一口往肚子裏大口灌熱水,體溫才慢慢恢複過來。

    舒黎拿刀向他走來的場景,他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他的整個靈魂都受到了驚嚇。經由此,他可以做出大膽推測,隻要他再敢靠近,舒黎就敢拿著刀再威脅他第二次。

    “我說你要不要這麽誇張,不就是個女人要拿刀砍你麽,信不信我拿把槍頂在你腦袋上啊!”小蝦笑嘻嘻地用手比出槍的形狀抵在景南陳腦門上。

    景南陳煩躁地打掉小蝦的手,並且推了他一把讓他離自己遠點,“你要死啊!我是在很認真的訴苦,你們能

    不能正經地安慰我一下。”

    “我這就是在安慰你啊,屁大點事你至於後遺症這麽嚴重麽!”小蝦不服氣地也推了景南陳一把。

    四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是景南陳在家裏始終坐立難安準備出門找點事轉移注意力的時候上門的,一個二個不僅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還都帶了電腦來,嘴上說是來祝賀他終於成功一個人住,但他太清楚他們的尿性了,他們是來找他玩遊戲外加蹭飯的。

    小蝦先開口問他這兩天的情況,他順口就把發生的事情全說了,讓他們幫自己想想辦法。

    “來,喝口酒壯壯膽你就不怕了。”小魚從口袋裏摸出一瓶伏特加遞給景南陳,見景南陳不接他便把酒抱進懷裏,繼續說,“小蝦說得很對,不就是個女人麽,你那麽在乎幹什麽。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們才更重要,現在你其他的都不要想,把電腦拿出來開機才是王道。”

    景南陳狠狠瞪了小魚一眼,揚起拳頭做出要打他的姿勢,“你能不能別滿腦子都是遊戲,發自內心的為我想想好不好,老子我現在沒心情玩兒,在想出辦法前我都不會碰遊戲一下!”

    小魚隻是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表情沒什麽變化,厚著臉皮繼續勸:“小南你這就想錯了,玩遊戲可以轉換心情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不是煩麽,跟我們玩兒兩盤,玩兒完了你肯定就不煩了。”

    “就是,就是。”另外兩個家夥趕緊附和。

    “就是個屁,老子現在煩,沒心情!你們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景南陳憋不住發火了,突然站起來,對著坐在自己周圍的四個人怒目而視,“你們腦子裏除了遊戲能不能裝點其他東西,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老子我喜歡上一個女人很不容易的!”

    四個人一個個表情都委屈極了,小蝦作為代表發言:“小南你這不是為難我們麽,我們都不是純情派,遇到性子野的直接撲倒了事,哪會像你這樣怕這怕那的。說句老實話,女人的事越想越頭疼,你何必自尋煩惱呢,簡單粗暴沒什麽不好,反正比溫水煮青蛙好,這是我一個作為過來人的經驗。”

    景南陳抓著腦袋哀唿一聲,他突然想不起自己是怎麽跟他們幾個玩到一起的了,他怎麽一直都沒發現他們對愛情的理解如此粗糙呢。要他們有什麽用啊,完全沒有用!!!

    “我要和你們絕交。”景南陳冷冷扔下這句話,走到門口打開大門,“滾吧,絕交,再也別在我麵前出現了你們。”

    四個

    人破有默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同時看向景南陳,確定他的神經病脾氣上來了,也不再多說什麽,一個接一個起身排隊走到門口,又不約而同地最後看一眼景南陳,拍了下他的肩膀歎了口氣才走離開。

    等人全部離開,景南陳用力關上門,走迴沙發邊拿起茶幾上的那瓶伏特加,扭開瓶蓋像喝水似的咕嘟咕嘟往肚子灌。

    他這是被困死了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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