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十點半打烊,阿孟和大貓都是準時下班,而舒黎還得完成一些雜事才離開。

    通常,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會花費一個小時左右,之後剩下的快一個小時舒黎會再看會兒書,等到十二點二十五,才會關燈、斷電、鎖好門窗迴家。

    其實一個小時的看書時間是可以省掉的,但自從剛開始在“書·香”工作那會兒她連續那麽做過好幾次就慢慢習慣了。

    形成的習慣如果不是很嚴重的外力原因她都不會做出改變,反正,改與不改,的生活軌跡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她所追求的生活,就是簡單、穩定、沒有變化的。

    隻是,對於她的未來來說,太難了。

    鎖好門轉身時舒黎才發現天上在下雨,雖然隻是如毛細雨。

    雨應該下了有一段時間了,外擺區沒有被傘遮擋的區域地上已經濕了一片。她伸手出去去試了試,還好,落在掌心的雨點很小也不密集,放棄了上樓去拿傘的念頭,決定冒雨迴家。

    走下台階抬眼往稍遠處看去,舒黎的腳步卻不由自主停住了。借著路燈的燈光她看到正前方的路邊停著輛大紅色的跑車,一個男人靠坐在車頭,正轉頭朝她看過來。

    雖然光線有限,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她下午才見過他,記憶太新鮮。可她並不想理會,從外套口袋裏摸出手機和耳機,在播放器裏選擇了很久都不會聽一次的搖滾專輯,戴好耳機調大音量,裝作自己什麽都沒看到也聽不到。

    沒錯,男人正是景南陳。

    白天離開的時候景南陳特意記下了“書·香”的營業時間,晚上估摸著時間開車出門,先是到舒黎家樓下確認她並沒有迴家,然後在十點半準時到達“書·香”門口等她下班,想送她迴家以示自己的誠意。

    結果呢,樓下咖啡館客人都走光了甚至連燈也關了店員也走了,樓上的燈還亮著,舒黎一直沒下來。

    雨差不多是從他到達“書·香”起開始下的,於是他隻能冒著雨吹著時不時刮過臉頰的秋風百無聊賴地在街邊等著,沒在車裏坐著等是怕由於視線不開闊把舒黎給看掉了。

    他擺弄手機打發時間不知不覺時間就到了十二點,可是樓上的燈還亮著。眼看著他的耐心都要耗沒了,他甚至都開始懷疑舒黎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在樓上發現了他,故意拖延時間不下來。

    終於,在又一次看完刷出的幾條微博關掉窗口景南陳不耐

    煩地又看了眼時間,屏幕上顯示“00:29”,下一刻又要抬頭往樓上看。這次他頭抬到一半,終於看到舒黎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沒有絲毫停頓,立刻撐開一直拿在手裏的傘小跑到舒黎身邊為她擋雨,緊跟在她右邊身側稍微靠後的位置。

    可是舒黎一句話都沒有說,也沒看他一眼。

    走到車旁,他連忙一邊撐傘一邊打開副駕車門,想要將舒黎迎進車裏。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請,舒黎卻像完全沒看到他的舉動似的向左轉,走進了雨裏也沒停下腳步。

    “喂,舒黎!”他大聲喊了一聲,舒黎毫無反應。他不死心,擔心舒黎是因為帶著耳機的緣故沒聽見自己叫她,用更大的音量又喊了一聲,“舒黎!”

    舒黎繼續往前走,還是沒有反應。

    景南陳急了,扔掉手裏的傘跑上去一把抓住舒黎的手腕阻止她繼續前行,另一隻手粗暴地扯掉了她的耳機。舒黎這才不得已停下腳步,迴過頭眉頭深皺盯著景南陳,手腕來迴扭動然後猛一使勁甩掉了他的手。

    “舒黎,這天下著雨,又是大晚上的,我送你迴去吧。”景南陳被盯得後背又起了雞皮疙瘩,但他還是強撐起底氣說。

    “我,可以自己迴家。”一字一頓扔下這句話,舒黎迴過頭重新戴上耳機,繼續往前走。

    景南陳站在原地沒追上去,眼睜睜看著舒黎一點點走遠。他覺得自己肯定拗不過她,估計就算衝上去從背後將她攔腰抱起強行塞進車裏,她都敢在車行駛後拉起手刹或者打開車門讓車停下。

    光是想一想那畫麵他就無可奈何。

    眼看著舒黎的背影就要消失在黑夜當中了,景南陳趕緊迴到車裏掉頭跟了上去。跟上後他便保持著跟舒黎步行差不多的速度靠路邊行駛,絕不讓舒黎離開自己的視線。

    這也算是送她迴家了。

    午夜時分,路上少有車輛更幾乎沒有行人,顯得空曠安靜——這是一般情況。

    而此刻,舒黎耳朵裏除了音樂聲外還有發動機的沉悶的轟鳴聲,配合著搖滾樂,顯得更加嘈雜更加難以忍受,簡直就是噪音!

    而噪音的來源,正是景南陳開的跑車。

    舒黎隻能扯掉耳機,緊咬牙關強忍著耳邊的噪音。忍到家樓下,轟鳴聲總算是了止住了。

    她沒有心情抬頭看自己家了,但卻在樓道口停下腳步,擦掉眼睛上的雨水轉身尋找景南陳的身影。

    看到舒黎轉身,景南陳趕緊打開車門下車,以最快速度跑到她麵前,眼中飽含期盼地麵帶微笑看著她。

    “如果你下次再開跑車跟著,我就動手砸車。”舒黎警告道。如果不是因為車發出的聲音大晚上太擾民,她會直接上樓去根本不會和景南陳產生對話。

    下次?景南陳敏感地捕捉到了舒黎的用詞。

    她的意思是,他可以開車跟著她咯?

    他小雞啄米般點頭答應。

    得到答案舒黎就準備轉身上樓,景南陳發覺不對,情急之下又抓住了舒黎的手腕,不想讓她就這麽走了,他還有話沒說。

    舒黎又一次用力掙脫開,“別碰我!”

    “對不起。”他悻悻地縮迴手道歉,“我還有話對你說。”

    “說。”

    “你要怎麽才能相信我是認真的呢?”

    舒黎冷冷迴道:“我怎麽都不會相信。我憑什麽要相信你?”

    憑什麽?

    景南陳答不出來。

    他好像說什麽舒黎都不會相信。

    “別再出現在我周圍了,也別拿‘自由’當借口,你所謂的‘自由’隻是在對我造成困擾。我現在是警告你,下一步,我會報警。”

    “舒黎,你別這樣……”景南陳不停擺手,報警太誇張了,他根本沒有惡意。

    舒黎這意思是,她不會再容忍下次了……對吧?

    景南陳當然知道答案,隻是他不想承認答案罷了。

    “再見。”該說的都說完了,舒黎用最禮貌的兩個字作為結束。

    景南陳說不清楚自己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過現在這種感受。就像是滿心歡喜以為走了近路可以提前到達目的地,走到頭卻發現走進了死胡同裏。明明一牆之隔就是他要到的地方,他甚至能聽到牆另一邊傳來的歡笑聲,可他就是過不去。

    牆太高了他翻不了,他手裏也沒有能夠打爛牆的工具。站在牆邊,他除了幹著急隻能惱怒自己。他唯一還能做的,就是原路返迴,迴到胡同口,老老實實走規定的路線,一點僥幸心理都不能抱有。

    景南陳垂頭喪氣地邁著沉重的步伐走迴車旁,打開車門,全身卻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保持著開門的動作遲遲沒有上車。過了沒多久,突然間他又活過來了,猛的轉身抬頭目光灼灼往舒黎家窗戶看去。

    她家裏的燈亮了,她到家了。

    舒黎一迴到家,打開客廳的燈之後就走到窗邊,側身站在牆邊,借著窗簾的遮擋小心翼翼探出頭往樓下看。

    她看到在昏暗的路燈照射下,景南陳站在他那輛大紅色的跑車邊,抬著頭也在往這邊看。

    快走吧,舒黎在心裏祈禱,再也不要來了。

    直到看到景南陳上了車,調轉車頭駛出自己的視野,舒黎才收迴目光。

    **

    由於心情鬱悶苦惱,景南陳在寂靜的深夜裏一路狂飆,以為可以發泄一些情緒,但在車庫裏停好車四周安靜下來後,他發現自己的心情還是那麽糟,沒有任何改善。

    今晚難熬了。

    沉重地歎了口氣,打開車門下車,雙手抄在褲兜裏走到大門口他看到一樓大廳的燈還亮著,滿心疑惑地開門走進去,發現他敬愛的父親大人站在沙發邊上,還是一身黑色西裝沒換衣服,看樣子應該是才迴家不久。

    “又去哪兒鬼混了?”景父瞥了一眼景南陳,一邊脫外套一邊問。景父聲音低沉得景南陳一聽就知道自己絕對又要挨罵了。

    “真有事兒。放心,我沒喝酒。”換好鞋,景南陳直接朝樓梯口走去,今天能躲則躲不可以正麵交鋒,“別吼我,別把我媽給吵醒了,不然今晚上我們誰都別打算睡了。”

    “哼,”景父冷哼一聲,“還知道心疼你媽。你要真心疼你媽就別一迴來就整天鬼混,老老實實到公司去幹事兒!多學學你哥!”

    “是,好。”他嘴上應著,心裏卻忍不住冷笑。景北齊那種工作機器,他是怎麽都學不來的。

    景父可能也沒料到兒子會這麽爽快答應,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了,看著兒子上樓的背影,心裏開始想應該要跟他安排點什麽比較合適。

    “爸,既然我哥有心,你就放心大膽地把家的事情都交給他,不用顧忌我,也不必在意我媽給你灌的迷魂湯,像我這種沒有上進心整天不務正業的人呢,最合適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坐著等錢自己上門。”本來都決定忍了,可他不想錯過這難得的向父親表態的機會。

    他對景家的產業真沒多大興趣,可他現在也還沒有找到自己想做的事,都是聽從安排。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之前必然要做自己不喜歡的事,這個道理他好不容易才想明白,不然他就會賴在國外死也不迴來。

    “你能不能有點上進心!”景父還沒來得及欣慰又被

    刺激到了,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景南陳,說話音量直線上升,“你就不能為你哥分擔一點麽,你不為你媽想想麽!”

    他好不容易樓上到一半,不得不停下腳步轉身麵對樓下的父親,雖然從他站的角度已經看不到父親完整的臉了,他先善意提醒,“爸,求您別吼。”停了一下才開始表達自己的觀點,是在他心裏憋了很久的話,“我哥他不需要我為他分擔,他親口說的,說我隻會添亂,不如自己一邊玩兒去。我覺得他說的很對,您大概是把我養得太好了,我要什麽就有什麽,我從來不知道‘沒有’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當然,你可以從現在起就讓我感受一下,反正我想體會當年我哥的那種境地很久了。說到我媽,我為她想幹嘛,就她那人精的腦子還需要我加持?難道說要是我真成了扶不起來的阿鬥您還要找她興師問罪把她趕出家門不成?”

    “景南陳,你……”景父被氣得麵紅耳赤,伸直手臂食指直直指向景南陳,卻發現根本看不到他的臉。

    他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轉身繼續上樓:“爸,您把我當做人生的恥辱吧,沒關係,我景南陳就是這樣的人,真是對不起你了,不,是對不起你在我身上花的那些錢。”

    “景南陳,明天,明天,不,今天,今天你就給我滾出這個家!!從我眼前消失!!!”景父氣得直喘粗氣,聲音徹底失控,中氣十足地大吼。白天被大兒子氣得頭疼,半夜迴家又被小兒子氣得不行,一個個都不讓他省心!

    “好啊,我現在就去收拾,天亮就滾。”走上二樓,他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迴答,鬱悶的心情居然非但沒有加重,還有所緩解。

    景南陳迴到房間迅速洗了個澡,睡意居然強烈來襲,他趕緊抓緊時機關燈躺上床,可才閉上眼睛就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緊接著房間的燈也亮了。

    他雖然十萬個不願意但還是坐起來,看向走進房間的母親。

    景母雙手交叉在胸前表情格外嚴肅,看到母親這副樣子,景南陳無可奈何地深吐一口氣,搶在母親開口教訓之前用可憐巴巴的表情加語氣裝可憐:“媽,吵醒你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但你有什麽話等天亮了再說好麽,現在是晚上,晚上就該睡覺。”

    “你把你爸氣成那樣我能睡得著麽我,你倒是沒事了,我可有事了!”景母走到床邊伸出食指狠狠戳了兒子腦門幾下,“你就不能別往槍口上撞麽,你爸白天才被你哥氣了一遭,晚上又被你這麽一氣,你們兩兄弟都是這輩子向他來討債的麽

    !我可告訴你,就算你死不要臉要賴在家裏我這次都得把你給趕出去……”

    “媽,你以為我要走隻是嘴上說說麽?”景南陳打斷母親的話,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我說到做到,說走就走,彼此都眼不見心不煩。”

    “那你住哪兒?住你哥那兒?”

    “不,”景南陳搖頭,對母親挑挑眉,“記得我高中畢業那個暑假拿你錢炒股賺的那筆麽,我買了間公寓,這幾年一直借給我朋友在住,前陣子他把房子還給我了,我就去那兒住啊,現成的。”

    景母想了想,好像是有那麽一迴事,“可我記得你那時候跟我說的是你把錢投給你朋友了,結果你背著我買了房子?”

    “對啊。”景南陳露出個得意的笑容。

    景母又在景南陳腦門上戳了幾下,但力道比剛才要輕許多,“你小子還真機靈啊,那麽早就知道給自己買窩,還不讓我知道。”

    “媽,要不我就趁這個機會搬出去一個人住?”搬出去這個想法景南陳早就有了,隻是一直沒有機會說出來而已,要趁這個機會真的搬出去不再迴來住也不是不行。

    “……”景母的迴應是沉默,眼中的情緒頓時也變得複雜起來。

    景南陳一看不對勁,雙手抓住景母的一條手臂,腦袋靠上去用撒嬌敷衍過去:“哎呀,我就隻是問問而已,你不答應我肯定不會正式搬出去住的。現在我隻是暫時的,暫時的嘛。”

    景母甩開手,眼角隱隱泛起晶瑩,聲音也帶著些顫抖:“你,你睡吧,明天再說……”

    說完景母就轉身匆匆離開了,門也沒關。景南陳坐在床上忍不住歎了口氣,下床去關上門。

    他現在罪過大了,一晚上惹了兩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是故意寫這麽多的。。。。我最近控製不好手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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