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邵明曜的語氣低了下去。


    林晃等了一會兒,忽然聽到他一聲低嘆,小聲對旁邊說:「你完了,你白洗澡了。」


    「嗚——」


    林晃一愣,「是北灰叫了一聲嗎?」


    電話裏傳來窸窣的摩擦聲,邵明曜好像在揉著狗頭,淡聲道:「不然呢,難道是我叫的?」


    他頓了頓,「雖然我也怪失落的,洗狗挺累呢。」


    林晃聞言不經意地勾了下唇,又抿住,偏頭看著窗外濃鬱的夜色。


    邵明曜翻過兩頁書,「好吧,那你比賽加油,明早晨練也不叫你了啊。」


    林晃舒了口氣,「嗯。」


    「早點睡。」邵明曜又隨口叮囑道。


    電話裏重新響起寫字的沙沙聲,北灰似乎在主人身邊走來走去,發出噠噠噠噠的聲響,林晃又聽了好半天才把電話掛掉,洗漱上床。


    本以為拒絕邀請後能踏踏實實睡一覺,但轉天睜眼時,外麵的天色還灰濛濛的。


    林晃看眼手機,不信邪,起身把家裏所有表都看了一遍,震驚。


    清晨五點自然醒,這是什麽鬼故事。


    他忽然想起什麽,扭頭看向旁邊的小狗玩偶。


    是不是它最近不給力了。


    林晃把它抓過來,捋了兩把毛毛。


    小狗玩偶陪他睡了很多年,洗洗縫縫補補,當年嶄新時就略顯淩亂,現在已經徹底變成一團亂七八糟的絨線,要使勁扒才能露出鼻子眼睛,不說誰還知道是狗。


    林晃略嫌棄地撇了下嘴,讓它枕迴枕頭上,搭好被子。


    打算去擼個早鐵,迴來再去問邵爺爺好,蹭兩口早飯吃。


    十月氣溫急降,林晃在訓練背心外麵套上大毛衣,踩著條寬寬鬆鬆的抓絨運動褲,又扣了頂棒球帽,出門。


    一身的白,襯得那烏髮黑眸格外清洌。


    他鎖了院門,忽然聽到隔壁的說話聲。


    邵鬆柏還在睡,邵明曜壓著嗓子哄狗。


    「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別急,等我把鞋找著。」


    林晃在口罩後抿了抿唇,轉身往下走。


    才走兩步,他又站住腳,迴頭往坡頂瞄。


    邵家院門半敞著,門裏漏出來哈哧哈哧的喘氣聲,狗子真的很急,噠噠噠、噠噠噠,像在繞著主人不停地轉圈。


    「別轉了,這兩米狗繩全讓你捆我身上了。」邵明曜嘀咕,「我那隻鞋到底讓你弄哪兒去了……」


    這麽狼狽麽。


    被狗捆了,還找不到另一隻鞋。


    不看兩眼好像說不過去。


    林晃猶豫了下,戳開手機相冊。


    昨晚半夜迷迷糊糊地在網上找了幾張狼狗圖片,都是軍犬和警犬,驍勇兇猛是真,但也沒多嚇人。


    林晃內心鬥爭還沒做完,人已經走到邵家外頭了。


    他索性把心一橫,目不斜視直接進門。


    「早。」他故作淡定地招唿道。


    邵明曜正坐著換鞋,看他進來愣了一下,又抬腕看眼表,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林晃也有點不知如何開口,正醞釀著,忽然聽到一聲興奮的狗叫,餘光裏,一坨白花花的玩意直奔他而來,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那東西已經氣勢洶洶地衝到腳下,屁股往下一蹲,後腳猛蹬地,把自己發射進了他懷裏。


    「汪!!汪汪汪!汪汪!」


    林晃差點被撲個跟頭,下意識一把兜住,手掌托著那肉墩墩的屁股。


    「邵明曜——」


    「這就是你的狗?!」


    「不然呢。」邵明曜起身撣了撣衣服,一派雲淡風輕,「難道是你的?」


    林晃懷疑自己還沒完全醒。其實他此刻並非在邵家院裏,而是在夢裏。懷裏抱的也不是邵明曜的狗,而是他的陪睡玩偶——是的,那玩意終於成精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扒開那坨亂七八糟的捲毛,露出烏漆漆圓滾滾的一雙眼睛。


    人眼瞪狗眼,人震驚,狗興奮。


    「不是說……」林晃舌頭打結,「是烈犬嗎?」


    邵明曜一挑眉,「怎麽,覺得不夠烈?」他隨即發號施令道:「北灰,給他烈一個。」


    北灰絲滑地縮迴舌頭,收起笑臉,脖子一仰,朝著清晨六點鍾的太陽,激情甩出一聲「嗷嗚——」的嚎叫。


    林晃:「……」


    「嗷嗚————」


    「……」


    「嗷嗚————」


    「有沒有點眼力勁。」邵明曜冷下臉,「誇他烈,快點。」


    林晃遲疑了一會兒,伸手覆上狗頭,「……好狗,真烈。」


    掌心裏的屁股賣力地蹭了蹭,北灰又吐出舌頭,咧著嘴哈哧哈哧喘了起來。林晃還沒適應這種變化,胳膊上一沉,北灰從他懷裏跳了下去,開始在院裏發癲一樣地上躥下跳。


    他追隨著癲狗蹦迪的步伐,在空中看到一隻蝴蝶。


    有點眼熟。


    「嘶——」邵明曜抬腳把狗攔開,摘下那隻剛停在樹上的蝴蝶,訓斥道:「都跟你說了,入秋了別打擾人家冬眠,煩不煩?」


    北灰不忿:「汪!」


    林晃迷茫:「……」


    邵明曜在屋裏躡手躡腳地翻了半天,翻出隻燒瓶,用指尖托著蝴蝶小心翼翼地放進去,蓋上了蓋子。


    他把燒瓶擺在房簷下,像是忽然想起什麽,迴頭朝林晃看過來。


    晨光熹微,他們站在小院的兩頭,隔著無數條空氣中灰塵的通道,也像隔著一些蒙塵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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