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大家打開講義第八十頁,子三,明鼻識界即藏性。


    蕅益大師講到,我們修學大乘佛法,有一句話是很重要的。他說:“未開圓解,不應輒論修證。”說一個菩薩你沒有真正地大徹大悟開圓頓解,你沒有資格談修行。我們沒有正式打開智慧眼之前,這個時候叫作懺悔業障,積集資糧,我們不敢說修行。修行,就是你麵對任何的人事的時候,你那個觀照力要現前。第一個,不迷,這個是最關鍵。你任何事情的時候能夠覺而不迷,你的觀照、你心中的燈光要打開。你心中的蠟燭沒有點亮之前,你這個叫跟三寶結緣,你這怎麽算修行?修行不是說全世界的人都不要來吵我,我眼睛也不看,耳朵也不聽。這個到最後隻有一個結果,叫作無想定,外道無想定,錯損菩提。你把你的整個明了性的功能全部破壞,以後你更難修行,變成一種遲鈍的、暗鈍的菩薩。


    我們要永遠了解一個情況:外境是沒有錯的,錯在我們心中的顛倒。所以佛陀說,外境就像一把兩麵的刀,它可以傷害你,但是它同時也可以幫助你,巧妙在你一心。你觀照力沒有現前,你一定要起顛倒,外境就是對你產生傷害;你能夠正確地觀照,所有的外境都是你成佛的資糧,你非常需要它的。所以,關鍵是我們怎麽能夠在任何因緣當中保持不迷不取不動,而這個不迷又特別的重要。本經當中的不迷,也就是你對於所觀境要經常保持即空即假即中的觀照力,那麽每一個境緣都能夠幫助你成佛,你就能夠從這當中成就解脫,成就安樂。


    那麽怎麽樣去觀即空即假即中呢?我們看佛陀的開示。這個地方我們講六識。當然六識對我們引導是很重要,我們六根門頭會產生六種的了別性,對我們的心會產生一定的影響。現在我們講說,依止鼻根去相對於香塵的時候,產生鼻識的了別性。而這個了別性,我們應該觀察它是即空即假即中,我們就能夠還它本來麵目,而把這個鼻識的相狀會事入理,把它轉成如來藏妙真如性。你要能夠觀照,你就會把這些生滅的因緣當下轉成不生滅的佛性。所以問題不在於外境,問題是你能不能轉。


    子三、明鼻識界即藏性 分三:醜一、總標三界;醜二、妄相無體;醜三、結妄歸真


    【圖一】


    醜一、總標三界


    看經文:


    阿難!又汝所明“鼻香為緣,生於鼻識”,此識為複因鼻所生,以鼻為界?因香所生,以香為界?


    佛陀說,阿難!正如你過去所能夠明白的道理,我過去在大乘的方便教法,講到我們依止鼻根去接觸外在的香塵,這兩種因緣的相互碰撞而產生一個明了分別的鼻識。這段經文也說明了我們今天菩薩所觀境——麵對鼻識的時候應該怎麽辦。這個鼻識,其實佛陀講很清楚了,“鼻香為緣,生於鼻識”,它是一個因緣所生法。但是我們凡夫麵對因緣所生法的時候,產生一個堅固的執著,認為這個鼻識是有真實體性的,產生迷惑顛倒。那麽,佛陀也就順從我們凡夫的心情,說,好,我們也假設這個鼻識是有自體的,那你想一想看,一個有自體的鼻識,它到底是從什麽地方來呢?是從鼻根所生,以鼻根為它的根本、為它的界限;還是依香塵所生,以香塵為根本、以香塵為界限呢?現在必須把這個鼻識的自體的源頭找出來。


    醜二、妄相無體 分三:寅一、非因鼻生;寅二、非因香生;寅三、非因共生


    寅一、非因鼻生


    好,我們看下麵的經文:


    阿難!若因鼻生,則汝心中以何為鼻?為取肉形雙爪之相?為取嗅知動搖之性?


    假設這個鼻識是鼻根所生,那你心中以什麽為鼻根呢?先把鼻根找出來。如果說你的鼻識是有自體的,而這個自體是從鼻根創造出來的,那佛陀說,那什麽是鼻根?先把鼻根找出來。


    這當中講到兩種:


    一個是浮塵根。說是“肉形雙爪之相”,就是肉團所形成的兩個手指下垂的相狀,就是我們一般說的鼻子這個浮塵根,眼睛可以見的這個浮塵根。


    或者是勝義根。勝義根,有人說是一種微細的四大,類似我們講的神經係統。還是能夠嗅聞了知香臭、動搖、差別之性的這個勝義的鼻根呢?這個根到底是浮塵根還是勝義根呢?先作一個總標。


    這以下,佛陀一一地破斥,先破浮塵根。


    若取肉形,肉質乃身,身知即觸,名身非鼻,名觸即塵,鼻尚無名,雲何立界?


    假設你的鼻識是從浮塵根所生,這個浮塵根是肉團所成。身為一個肉質的東西,其實它是屬於身根的一部分,而身根所了知的是一個觸塵,所以應該叫身根,已經不能叫鼻根了。而它所對的境是一個觸塵,根本就不是香塵。也就是說,其實嚴格來說,這個浮塵鼻根,連鼻根的名稱功能都不可得,又怎麽能夠生起鼻識呢?你連鼻根的功能都不能安立,其實它就是一種身根,怎麽能生起鼻識呢?這很容易破的。


    我們看破這個勝義鼻根。


    若取嗅知,又汝心中以何為知?


    好,你說我這個鼻識是從勝義鼻根所生,那麽這個時候佛陀也是破這個勝義鼻根。說,你這個鼻根產生了知香臭的功能,那個了知性是從哪裏來?我們看這段經文,佛陀其實都不是在破鼻識,佛陀在破鼻根,看到最後你就知道了。為什麽?因為鼻識從鼻根所生,鼻根破了,鼻識也就破了。你把它根本破了,那麽它所生的鼻識也就了不可得了。


    說是從鼻根所生,那你鼻根的了知性是從哪裏來的呢?這以下有三段:以肉為知、以空為知、以香為知。


    先看第一段。


    以肉為知,則肉之知,元觸非鼻。


    說是這個鼻根,身上的肉團而產生一種嗅知之功能,那麽這個是肉團的嗅知。這樣講,它是屬於身根,它所對的是一個觸塵。既然所對的觸塵,它根本就不是鼻根,因為鼻根所對的是香塵。這樣子講,跟前麵的浮塵根的意思是一樣的,所以“以肉為知”是不能建立的。


    以空為知,空則自知,肉應非覺,如是則應虛空是汝,汝身非知,今日阿難應無所在。


    說我鼻根的知,是鼻孔當中的虛空產生一種了知性。那麽這樣講,虛空自己能夠產生了知,產生嗅聞的功能,你的肉團的鼻根反而沒有感覺,那這個有問題了。如此一來,應該整個虛空就是你阿難,因為虛空有感覺,而你的肉團沒有感覺。那麽虛空變成是你阿難之身,而你阿難之身反而變成沒有知覺了。那麽這樣講,你阿難的色身應該無所在了,因為虛空是無形相的,而虛空變成了你,你變成了虛空,那應該你的色身就無所不在,也就沒有所謂形相的問題了,但事實上不合道理的。


    看第三段。


    以香為知,知自屬香,何預於汝?


    我的了知性是由這個香臭的味道所生的,那你產生的這個嗅聞之性是屬於香塵,是香塵所生,那跟你阿難有什麽關係呢?味道自己可以產生一個了別性,那跟你阿難有什麽關係呢?


    我們再往下看。


    若香臭氣必生汝鼻,則彼香臭二種流氣,不生伊蘭及栴檀木。


    這一段經文是怎麽來的呢?是扣著前麵“以香為知”而來。佛陀說以香為知,這樣子香產生知,那跟你阿難有什麽關係?變成“何預於汝”?那麽阿難尊者就從這個地方來救,就是說跟我有關係啊!為什麽沒有關係呢?香產生知,但是我鼻根產生香嘛。a 產生 b,b 產生 c,所以我們也可以說,a 產生 c 嘛。說香產生知,那這個香哪裏來呢?香是我鼻根產生的,那也可以啊,那跟我還是有關係啊。我產生香,香又產生知,所以知跟我有關係。那麽這樣子就來救這個“何預於汝”這一段。


    看佛陀怎麽破。說,好,你說這個香臭之氣是你鼻根產生的,如此一來,這個香臭兩種流動之氣就不必生於伊蘭樹跟栴檀木。伊蘭樹是世間上最臭的樹,它那個臭味發動出來的時候,四十由旬都可以聞得到。但它的花非常的美麗,是紅色的,要是有人去吃到它的花,吃到它的果實,當下顛狂而死。這是一個最臭的,它那個味道就像死屍一樣,四十由旬都聞得到。相反的,世界上最香的就是栴檀木,它點燃小小的一銖,在四十裏內都可以聞其香氣。佛陀的意思就是說,既然你的鼻根能夠產生香臭之氣,那麽香臭之氣就不必生於伊蘭樹跟栴檀木,你鼻子自己可以產生。佛陀先作一個按定跟假設,這以下再正式地破。


    二物不來,汝自嗅鼻為香為臭?臭則非香,香應非臭。若香臭二俱能聞者,則汝一人應有兩鼻,對我問道,有二阿難,誰為汝體?


    既然香臭之氣都是你鼻根產生的,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假設香臭兩種的東西不來你的鼻根的時候,你說你可以產生香氣,那你去嗅聞你自己的鼻根,到底是香還是臭呢?事實上,臭就不是香,香就不是臭,這兩個東西是不同性質的。你一個正常的人是可以同時聞到香,也可以同時聞到臭。而這個香臭的味道是你產生的,而且你都能夠聞得到,那表示你一個人就具足兩個鼻根,一個鼻根產生香氣,一個鼻根產生臭氣,因為香臭體性不同嘛。你的鼻根能夠產生香臭,那表示你有兩個鼻根。那麽“對我問道,有二阿難”。這樣子講,請問我成佛之道的人,就有兩個阿難。那麽“誰為汝體”呢?誰是真的阿難,誰又是假的阿難呢?所以這個不合道理。


    若鼻是一,香臭無二,臭既為香、香複成臭,二性不有,界從誰立?


    事實上鼻根隻有一個。那麽這樣子講,鼻根能夠同時產生香,也可以同時產生臭,那表示香臭兩種氣味應該合為一體了。臭已經變成了香,香也變成了臭,兩種差別的體性就變成不存在了,那麽“界從誰立”呢?世間上香跟臭的界限又怎麽安立呢?所以這不合道理。你說你的鼻子產生香氣,是非常不合道理的。你為什麽一個鼻子能產生這麽多香氣,而每一個香氣的差別性都不同?這不合道理。所以我們說這個“了別性從鼻所生”是不合理的,它不能自生。


    寅二、非因香生


    再看下麵的經文:


    若因香生,識因香有,如眼有見,不能觀眼;因香有故,應不知香,知即非生,不知非識,香非知有,香界不成;識不知香,因界則非從香建立。


    前麵是講不自生,這個地方講不他生。“若因香生,識因香有”,假設鼻識——我們鼻子的了別性是從香塵所生,那麽如此一來,這個鼻識就應該以香為它的根本。佛陀先講出一個譬喻說:“如眼有見,不能觀眼。”說眼根產生見的功能,它可以向外看到山河大地、看到花、看到佛像、看到燈光等等,但是你的眼根不能看到你自己的眼睛,不可以。因為自己不能見到自己,眼不自見。自己可以看到別人,但是你自己不能看到自己。這是一個基本原則,先安立這個原則。


    好,“因香有故,應不知香。”既然鼻識是因香塵而有,那麽鼻識跟香塵已經變成一體的東西,那你就不能夠去嗅聞香塵才對,因為你自己不能了別你自己。那這個地方就有兩個問題了:


    第一個問題,“知即非生”。你說,誒,我鼻識能夠了別香塵,那表示你的鼻識非香塵所生,因為香不自聞。你可以聞得到香,表示你鼻子跟香兩個是不同的東西,才能夠產生能所的作用。所以,知的話,表示鼻識非香塵所攝。


    第二個問題,“不知非識”,說我的鼻識不能了別香塵。身為一個識,最大的功能就是了別香塵,而你這個識產生以後不能了別香塵,那嚴格來說你已經不是一個識了。那你根本就不是一個識了,“不知非識”啊。


    “香非知有,香界不成。”你說你的鼻識不能了別香塵,不但連鼻識不能建立,連香塵都不能建立。為什麽?因為“香非知有”。說身為一個香塵,它本來就是無情的物質,它必須假借嗅聞功能的顯發,才能夠顯發出來。你現在鼻識既然不能嗅知香塵,那麽連香塵的界都不能建立,連香都不能建立了。


    所以我們作一個總結,“識不知香,因界則非從香建立。”既然鼻識不能了別香塵,那麽我們可以作一個結論:鼻識絕對不從香塵所生。所以不能“他生”。


    寅三、非因共生


    我們再看共生。


    既無中間,不成內外,彼諸聞性,畢竟虛妄。


    我們前麵講過很多次了,鼻也不能生,香也不能生,那麽鼻跟香合起來當然更不能生,因為中間的界限是不能成立的。你不能夠說一個有情的鼻根跟一個無情的香塵創造一個鼻識。否則,這個鼻識一半是有情,一半是無情,那根本就不合道理。這個體性不能安立,所以這個中間是不能建立起來。中間既然不能建立,那麽內在的鼻根、外在的香塵也不能建立,所以說“彼諸聞性”——這個鼻識所產生的聞性,其實是一個虛妄的相狀。


    所以我們講,不自生、不他生、不共生,結論是什麽?結論就是無生。為什麽無生呢?因為它因緣生,所以它無生。那是因為你有這個業力,所以你跟這個外境碰撞的時候就創造一個假相的味道;當你把這個福報弄盡的時候,這個味道就消失了。其實,你吃東西很香,你不要以為那個東西真的很香,你不要這樣想。那是因為你有福報。一個菩薩要知道,你把吃的福報花完的時候,你吃什麽東西都不香了。你試試看,什麽東西都不香了。


    這個即空即假即中的道理,你要把它參透,你才知道怎麽修行。你要是一天到晚心外求法,說,哦,這個東西真的能夠產生香氣。那你就完了。你一天到晚心外求法,你一輩子找不到你的家,你沒辦法迴家的。為什麽說我們今天遇到一個外境,你透過即空即假即中的道理就能夠把它轉成如來藏妙真如性?家在哪裏?每一個法都是你的家,每一個法也都不是你的家,大乘法就這麽妙。每一個法都是顛倒的,每一個法也都是成就的。你的心顛倒,什麽東西都是顛倒,你看到佛像也顛倒。有些人看佛像看到著魔,真的看佛像看到著魔:誒,佛像開始對我笑了。你就完了!佛像沒有錯,錯在你的那一念的顛倒攀緣的心。我希望大家要早點把這個道理參透,外境永遠沒有所謂的對錯。你要是對,所有東西都對;你要是錯,所有東西變成錯。所以,看到外境有問題的時候,你要趕快知道是你內心出狀況,你起顛倒了。


    所以這個地方的意思,其實《楞嚴經》處處在講這個道理,就是“一切浮塵諸幻化相”,它是怎麽樣?“當處出生,隨處滅盡”,它隻是一個“幻妄稱相”。但是,你也不能離開它,因為它的體性,“其性真為妙覺明體”。你要把它參透了,你就能夠就路還家;你要參不透,你就繼續流轉,世間上就這個道理。


    醜三、結妄歸真


    所以總結:


    是故當知,鼻香為緣,生鼻識界,三處都無,則鼻與香,及香界三,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從因緣即假的道理來說,依止內在的鼻根去攀緣外在的香塵而產生一種了別的鼻識,這的確是有它的業力所顯現的假名假相假用,菩薩也不能忽略這個道理。但是,“三處都無”,它的真實體性都不可得,都是緣起性空的。總結來說,鼻根、香塵跟中間的鼻識,其實都是非因緣、非自然,都是空有同時、空有無礙,都是不變隨緣、隨緣不變的如來藏妙真如性,是這個道理。結妄歸真。


    我們這個鼻識,它主要了別的是香塵,但是也有例外的情況。你看《高僧傳》講到一個印度來的法師,他這個鼻根去碰撞香塵,產生鼻識的時候,它了別性特別強。你看他不懂中文,一個印度來的法師他不懂中文,但是你拿《春秋》《戰國》的書給他聞,他聞,哦,這裏麵有血腥的味道,他能夠把味道聞出來;你拿《易經》給他聞,嗯,這裏麵有玄妙的味道。照講這是眼識所緣,但是他鼻識能夠聞得出來,表示這個人過去有一些禪定的善業。


    《楞嚴經》後麵會說,一個聖人證得我空法空的道理以後,他六根互用,他那個界全部打破了,十八界全部打破了。什麽眼根一定要攀緣色塵產生眼識,這是對凡夫有障礙的人說的。一個初地的菩薩,他眼睛可以看色塵,他眼睛也可以聽聲音,他眼睛也可以聞香,所以講即空即假即中。


    如果說眼識是真實的,那就不能改變。既然我們可以透過修行,透過我們的懺悔業障、積集資糧改變,那表示它是怎麽樣?“因緣和合,虛妄有生;因緣別離,虛妄名滅。”所以就構成一個即空即假即中的道理。


    即空,是菩薩的安住跟解脫;即假,就告訴菩薩,你要多多地積功累德,才能夠從一個凡夫的假相變成一個菩薩的假相,最後變成極樂世界的假相,最後變成一個成佛的假相,成就諸佛萬德莊嚴的假相。假相,你也不能說它不好啊,它可以攝受眾生。所以,如果你一個人完全不重視假相,你就沒辦法修大乘佛法;但是你不重視即空,那你就苦惱很多了。一個苦惱的菩薩,你也走不下去。所以即空、即假,這兩個缺一不可。


    子四、明舌識界即藏性 分三:醜一、總標三界;醜二、妄相無體;醜三、結妄歸真


    【圖二】


    我們看第四段,明舌識界即藏性。


    這一段的大意就是說,當我們內處的舌根去接觸外處的味塵,這兩個東西相互碰撞的結果,產生一個現前明了的分別功能,叫作舌識。而菩薩怎麽從這樣的一種假相當中會事入理,把這個生滅的因緣轉成我們的真如佛性呢?應該怎麽去觀察它,從相裏麵去迴家,就路還家?講這個道理。這明明是一個相狀,但是菩薩為什麽能夠從相狀當中悟入真理?


    醜一、總標三界


    看經文:


    阿難!又汝所明“舌味為緣,生於舌識”。此識為複因舌所生,以舌為界?因味所生,以味為界?


    這一段是個總標,總標根塵識三種界相的差別。說,阿難,又如過去你所能夠明白的道理,我常常說,依止內處的舌根去攀緣外在的味塵,這兩種因緣的作用,而產生了一個舌的了別性,叫舌識。這一段正式說明我們這一段經文所要觀察的對象是舌識,也正式說明舌識是因緣所生法,是不自生、不他生、不共生的,也是標出這個道理。先把這個道理標出來,佛陀再詳細說明,說它為什麽是因緣所生法。


    “此識為複因舌所生,以舌為界?”好,我們先作一個相反的假設。說這個舌識不是因緣所生,它是有真實體性的,那麽這個體性是舌根所生、以舌根為根本,還是味塵所生、以味塵為它的根本呢?提出兩個問題,佛陀再一一地把這樣的假設破掉。


    醜二、妄相無體 分四:寅一、非因舌生;寅二、非因味生;寅三、非因空生;寅四、非因共生


    寅一、非因舌生


    看第一段。


    阿難!若因舌生,則諸世間甘蔗、烏梅、黃連、石鹽、細辛、薑、桂都無有味,汝自嚐舌為甜為苦?若舌性苦,誰來嚐舌?舌不自嚐,孰為知覺?舌性非苦,味自不生,雲何立界?


    假設這舌識是有自體的,那麽這個自體是從哪裏來呢?是舌根把它創造出來的,說舌識因舌根所生。如此一來,舌根本身就產生了了別酸甜苦辣的味道的功能。這樣子講的話,世間上的那些物質:甘蔗、烏梅、黃連、石鹽、細辛、薑、桂等等,那都變成不需要有味道了。因為甘蔗是甜味,烏梅是酸味,黃連是苦味,石鹽是鹹味,細辛、生薑、肉桂都是屬於辣味,既然你舌根自己能夠創造了別味道的功能,那這些味道就不需要了,不需要來刺激、來當作助緣了。


    好,那這個地方佛陀就反問了:既然如此,你可以根據你的舌識來嚐嚐你的舌根,它是甜的,還是苦的呢?你舌根創造了舌識,那你舌識可以反過來去嚐嚐你的舌根。說是假設你舌根的體性是苦的(這個地方也包括甜的,就是有味道的情況),那麽“誰來嚐舌”?那麽到底是誰來嚐舌根而知道苦呢?因為舌識由舌根所生,那麽舌識跟舌根變成一體了。要兩個東西相互作用,一定有一個能所才能夠嚐味道。你兩個變成一體,你根本就不能夠去嚐了,你不能夠自己去嚐自己。不合道理。


    “舌不自嚐,孰為知覺?”既然舌識不能去嚐舌根,那麽這個味道、這個知覺又怎麽安立呢?所以說,你嚐到舌根是甜是苦,根本自相矛盾。


    好,假設“舌性非苦”,說是你舌識去嚐舌根的時候是完全沒有味道的,“味自不生,雲何立界?”那表示你這個舌識了別味道的功能根本不能建立起來。那麽,這個舌識跟舌根的界要怎麽安立呢?因為,身為一個舌識,它就是了別,了別外在的酸甜苦辣,而你了別的結果什麽味道都沒有,那你這個舌識根本不能安立起來。所以,從根而生不合道理,不能自生。


    寅二、非因味生


    我們看他生。


    若因味生,識自為味,同於舌根,應不自嚐,雲何識知是味非味?


    說是舌識——我們舌頭能夠了別酸甜苦辣,是外麵有味道而生的。就是,你為什麽產生了別呢?是味道產生出來的。好,如此一來,我們的舌識就變成酸甜苦辣的一部分了。那麽這樣子,“同於舌根,應不自嚐”,就如同前麵舌根的道理,你自己就不能去嚐這個味道一樣。你自己不能嚐自己,那你怎麽又能夠去了別這個味道是有味還是無味呢?既然你舌識從味道創造出來,你就不能去嚐味道了,自己不能夠了別自己的。


    又一切味,非一物生,味既多生,識應多體。識體若一,體必味生,鹹淡甘辛,和合俱生,諸變異相,同為一味,應無分別。分別既無,則不名識,雲何複名舌味識界?


    又者,世間上一切味道,所謂酸甜苦辣,並不是單一的物質所生,所以味道是多元化所生的,那麽你所生的識體也應該多元化才對啊。既然所生的識是一,那表示這個味塵也應該隻有一才對。所生的識是一,能生的酸甜苦辣的體性也應該隻是一才對啊。那表示什麽呢?表示鹹淡甘辛這種味道都變成同一個味道了,都沒有分別了。


    我們解釋一下。這個鹹淡甘辛,它的味道的產生有三種情況:第一個是俱生,就是說與生俱來就有這種味道。比如說甘蔗與生俱來就是甜的,黃連與生俱來就是苦的,這叫俱生;第二個,和合生。和合生就是說,它是經過兩個以上的東西和合。比方說黃豆跟鹽巴跟麵粉加以和合而產生了醬油,所以這個味道的產生是經過兩個以上的物質的和合產生的,叫和合;第三個是變異生。變異生就是說,它是經過成熟的過程而產生的。比方說水果,還沒有成熟之前是酸澀的,成熟以後變成甜的,這叫變異生。它有和合生味、俱生味跟變異生味。


    那麽,既然它所生的識體是一,那麽它能生的味道也是一才對,應該沒有分別才對。這個酸甜苦辣既然沒有分別,那麽這個識就不能構成識了,因為你嚐什麽味道都是一樣,那怎麽能夠叫作舌識呢?識就是要產生差別了別啊。那麽,這個舌識,舌味界,又怎麽說以舌根相對味塵產生舌識呢?這三個界都不能安立。所以我們不能說他生,不合道理。


    寅三、非因空生


    不應虛空生汝心識。


    這個是講無因緣生。因為虛空是無情的,你不能夠說一個無情的虛空產生一個有情的舌識,這個是不合道理的。


    寅四、非因共生


    舌味和合,即於是中元無自性,雲何界生?


    說是舌根跟味塵兩個和合,那麽我們前麵講過很多次,一半是有情,一半是無情,體性參雜混濫,中間的體性根本不能建立起來,所以怎麽能夠產生一個舌識界的功能呢?這不合道理。


    醜三、結妄歸真


    所以作總結:


    是故當知,舌味為緣,生舌識界,三處都無,則舌與味,及舌界三,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所以我們從因緣即假來說,依止舌根去攀緣味塵而產生一個舌識,從一個當下的所謂“因緣和合,虛妄有生;因緣別離,虛妄名滅”。從過程來說,每一件事情的過程,我們的確要承認它有它的暫時的假名假相假用。但是從它的真實體性來說,是“三處都無”,它來無所從,去無所止,是緣生無性、當體即空的。


    身為一個菩薩,對於空有兩種的相貌應該要保持一個“非因緣、非自然,即因緣、即自然”的空有無礙的中道實相的觀察,這樣子你就能夠把這種虛妄相拉迴到真如本性。任何一件事情,你要能夠正確觀察,每一件事情都是迴家的路,都是趨向於返妄歸真的道路。


    這個不迷不取不動,我們一再強調,關鍵在不迷。其實,這不迷不取不動也不是佛教專有的。我們看看孔夫子的一生,你也可以看得出來,他的修學也是以不迷做根本,才能夠產生不取,產生不動。


    有一天,孔夫子帶著學生去到處遊學,來到陳蔡的中間,有一個叫作匡城的地方,結果被軍隊團團圍住。當時的情況非常緊張,馬上就會招來殺身之禍。身為當初的大弟子,子路帶著學生,拿著刀劍,到處跑來跑去,做一些防衛的工作。


    正當子路在那邊忙來忙去的時候,他看到孔夫子弦歌不斷。孔夫子在那邊彈弦,而且悠遊自在。子路非常緊張,說,孔夫子!這都什麽時候了,你老人家還彈琴啊?孔夫子說,來來來,吾與汝道。我跟你講個道理。說你先不要緊張,你坐下。孔夫子說,子路啊,我這一生啊,避窮久矣。我一生當中,都在逃避窮困的因緣,但是我逃得掉嗎?窮困還是現前,這是我命運如此。他又說,我一生當中,求通亦久矣。我追求通達,也追求了很久了,但是我通達現前嗎?也沒有。這是我時運不佳。孔夫子說,身為一個仁人君子,在大環境小人當道、禮崩樂壞的時代,沒有個人的亨通可得。我今天既然能夠去傳承文武周公這種聖賢之道,我自然知道我自己的定位跟我自己的因緣。隻要上天不毀滅我,我就不會死亡。因為我的定位很清楚,我傳承的是聖賢之道。這個外在的因緣你不用去緊張。


    這個時候子路說,孔夫子!那你這個勇氣是怎麽來的呢?孔夫子說,世間上的勇氣有三種:一個是匹夫之勇。說是“暴虎馮河,匹夫之勇也”。說一種人他能夠單手去跟野獸抗拒,這個是匹夫之勇,也不簡單;二者是將軍之勇。大將軍率領大軍在戰場當中,無所畏懼去殺敵,這個是將軍之勇;第三者是聖人之勇。聖人在傳承聖賢之道的時候,遇到窮困的因緣,他能夠固守這個貧窮之道,無所畏懼,這個是聖人之勇。他說,我安住的就是聖人之勇。


    子路說,為什麽一個君子老是遇到這麽多障礙呢?“君子亦有窮乎?”為什麽君子老是遇到窮困呢?孔子說:“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君子麵對因緣,他也要麵對很多障礙,隻是說他障礙當中,他能夠安住不動他的心;小人遇到障礙就亂動。差在這個地方。


    當然,這段孔夫子的開示主要是在強調聖人之勇,臨危險的時候能夠無所畏懼。但是我個人的體會,這一段孔子的開示,我個人覺得,孔夫子之所以無所畏懼,來自於他的智慧。他對生命參透,他對天命參透,他知道即空即假即中的道理,他才能夠無所畏懼。


    生命就是一個過程。我們講到生命是沒頭沒尾的。但是沒頭沒尾的生命你也不能完全放棄,放棄的話,你就喪失一個積功累德的機會。所以孔夫子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我今生來不是來作官的,我今生來也不是來求生怕死的,我是來做我該做的事。


    我們如果把生命的頭切掉、尾巴也切掉,剩下過程,你就不會把成敗看得太重。我們為什麽把成敗看得太重呢?因為我們看到生命是整塊的、有頭有尾的生命,那你就會把成敗看得很重,把死亡看得很重。如果你把生命當作你每一個成佛之道的過程,那你就會無所畏懼了,“因緣和合,虛妄有生;因緣別離,虛妄名滅。”


    所以我覺得,孔夫子這個所謂的聖人之勇,其實他所要強調的跟我們《楞嚴經》的觀念是不謀而合,就是菩薩的不迷不取不動。重點在於他能夠對人生正確地觀察,才能夠產生這種力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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