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輪迴,極晝終,垂弦月,永夜降臨。


    當靛青色的夜幕從東方起始,漸漸籠罩住整個九幽,屬於魔界的永夜日,貫穿了五百年的極晝,終於於這一刻降臨,也意味著奪位之爭的號角吹響,硝煙盡起,四方皆動。


    九幽魔界,九城九泉。千萬年前,上界神袛千屠帶領七位神君墮魔,到達深入地底的幽空境界,自此魔族出世,與上界神族分庭抗禮。


    自魔尊千屠以後,魔界與上界因信念不和,爆發數次戰爭。二者你來我往,無定勝負。後,魔尊千屠凡界入世,創佛屠,魔界群龍無首,在永夜之日,掀起一場奪位之爭,強者上位,君臨九幽。


    酆泉、衙泉、黃泉、寒泉、陰泉、幽泉、下泉、苦泉、溟泉,九城中選拔九個名額,參與永夜日的奪位之爭。


    九人一輪,分十輪,擇勝者挑戰魔君,魔君勝,千年連任,挑戰者勝,則為魔界新君。


    偌大而空曠的酆泉城外十裏地,距離冥河不遠,卻又沒有出城。那一塊的空地被圍起來,成了魔界永夜日奪位之爭的決勝場。因為這裏,也是極夜最後覆蓋的地方。


    當黑夜將天地間最後一抹白皙吞噬,也象征著這場奪位之爭即將開始。


    篝火燃起,到場的每位魔族手裏高舉著一個火把,點點妖豔的火光在黑夜裏跳躍,隨著圍觀魔族的呐喊,將氣氛點燃到了極致。


    硝煙彌漫,屬於王者的角逐比拚,一觸即發!


    烏木寒鬆築起的高台上,第一輪九人已擺好陣勢。另一方不遠處設了觀戰梯台,最上首是為魔尊所留的主位,其下依次是魔君、鬼蜮七使、以及五位長老的席位。


    最後才是興致使然前來觀戰的魔族子民。


    最上方為魔尊千屠所留的主位上空著,魔君仍坐在次階梯台的高座上。這是魔族上下子民對千屠魔尊的敬仰,代表了他們無上崇高的信念。


    夜嵐魔君到場時,鬼蜮七使基本已經入座等候。誰人都知這位魔君有個拖延症的毛病,不到最後一刻是無法到場的。故而夜嵐在位的一千年來,在場的各位魔族幾乎已經默認,魔君到場時,便算得上的活動開始的最後一息,待他入座,奪位之爭也便開始了。


    今日後,屬於他的統治也許就此結束。夜嵐卻看不出情緒有何不對,仍不耐煩的踢了踢坐在他下首的那位七使之一,視線掃過後問他:“你們一共七個,怎麽少了一個?這是哪位大人,竟比本君還慢?”


    在場的鬼蜮七使確實少了一個,因第五張座位上空著,人不知何處去了。


    坐在第三位的夜塵向夜嵐行禮道:“稟魔君,歸尋他有位友人來訪,對我們魔界的永夜日也極感興趣,他便陪了友人旁觀,估計是坐在下方某個位置。”


    “既如此,便開始吧。”


    夜嵐收迴目光,一隻手轉動著手上戴著的一枚血玉扳指,漫不經心道。


    駐守在旁的魔鬥玄兵聞言開始擊鼓,場上鼓聲轟鳴而起,如陣陣驚雷,昭示著奪位之爭的開始。


    當鼓槌擊落在鼓麵,敲響了某個鼓點時,烏木寒鬆築起的高台,九人身著黑衣帶著麵具,隨著鼓點的漸漸密集,腳下隨風,身姿已動。


    刀光劍影,撲麵而來。


    九曦占了酆泉城的九個名額之一,被安排在了最後一場,待她那一場打完,也就到了最後的決戰時刻。


    少女一襲勁裝黑衣站在台下等候,半塊麵具掩了臉上那副淡漠神情,仿佛她隻是魔界的一個無關緊要的過客。


    手上正拿著把寒刃靜靜擦著,無視了周遭一切的悸動,眼裏隻剩那把被她細細擦著的兵器。


    好似許久以前,她也曾用過一把不怎麽趁手的劍。


    至於那把劍後來如何了,她沒有怎麽關心,畢竟,在她僅有的記憶觸覺裏,那把劍劍身沉重,確實不怎麽適合她,便就無關緊要了。


    少女的左後方一處隱蔽的隱匿在角落裏的座位上,歸尋翹著二郎腿,手裏抓了把瓜子在磕,一邊看兩眼台上的比拚。


    能被選拔進九個名額裏的,皆是九城內年經一代魔族精英中的佼佼者,故而每個都不是善茬,這一場奪位之爭,注定要掀起永夜降臨前的一場腥風血雨。


    他們雖按規定同一般穿著,黑衣覆體,鐵麵遮顏,但各城子弟皆配備了象征自己所隸屬之城的徽章,一眼便能認得出來。


    他們幽泉城此次上台的那位,身材高大精瘦,年紀雖不大,但勝在沉穩,每一個招式出手前都經過細細的推算,故而一時之間,穩占上風。


    上幾次他們幽泉城的人,都被寒泉、酆泉、苦泉的人,這一次他倒要看看,他挑中的人,還會不會被人擊落下台。


    王位之路注定不是那般好走,所有上台之人事先皆已簽好了死契,生死不論。伴隨著血液而生長的死神之花開遍了成王之路,在梯台上的圍觀群眾方為一人精彩的一擊喝彩的功夫,那人已被身後的一位捅了慣殺。


    橫著被抬下台的是苦泉的人,形勢陡變間,九人之台,已剩三人,分別是寒泉、酆泉、幽泉的三位。


    其他六位之中,有四位在爭鬥時跌落下台,兩位被對手擊殺。


    電光石火間,寒泉、幽泉的二人先行聯手擊落了酆泉城的人,最後二人之間爭奪勝負。


    “你猜,這迴是我幽泉的人勝,還是夜塵他寒泉的人贏?”


    歸尋吐了口中的瓜子皮,吊兒郎當的看著台上生死較量著的兩人。


    少暝連眼皮都沒抬,聲音裏帶了一股子慵懶和倦憊。


    “最後一刻還未到,你說誰勝?”


    歸尋聽出來他語氣裏的不耐和倦憊,瓜子也不磕了,台上較量也不看了,轉頭來看少暝,似是在圍觀打量什麽新奇物件,眼中盡是興致盎然。


    “冥主大人昨夜裏這是……勞累過度?聲音竟如此憊懶。”


    少暝眉眼不動,一隻手撐住側臉,眼斂微垂,仿佛氏周遭一切如無物,他就是來這閉目養神來了一般。


    歸尋見狀,隻好又坐迴自己的位置,懶洋洋地磕起了瓜子皮來。


    台上的拚殺還在繼續,隨著決出一場場的勝者,最後一輪九人之爭隨之而來。


    他們這組的優勝者結束了這場拚殺,還有最後的決戰在等著他們。


    雖然如此,但每一位上台的佼佼者,皆拚盡了全力,為了那最後的榮光,為了那所追逐的君位。


    最後一場,酆泉城出戰者,少主九靈。


    有繼承魔尊千屠混沌元氣加持,她年紀雖小,修行卻極快,同魔族這些年輕一代相比,她自是能夠遊刃有餘。


    坐在上位的魔君夜嵐似是終於提起了些許興趣,靠在君位上無意識的抬了兩下手指,像是把台上身著黑衣勁裝少女的一招一式看在了眼裏。


    這便是魔尊千屠親自教導出來的少主啊。


    果然非同一般。以她的實力,看起來能承擔得起這把君位交椅。


    最後一場拚殺,圍觀的眾人興致更加高昂,不住地為台上的人叫好助威。


    魔族人受著幽空境界瘴氣的影響,生性兇狠弑殺,帶著骨子裏的瘋狂和叛逆,他們是天道的違逆者,注定為天罡所不容,故而在弑殺和爭鬥間,也格外的兇猛,一招一式之間俱是帶了淩厲的殺意。


    歸尋被台上那黑衣姑娘的招式吸引住了目光,她不是場上最狠的,身影卻飄忽不定,似是在其他八位之間打得遊刃有餘,不怎麽著急結束這一場拚殺。


    “這姑娘厲害啊,像是在台上耍著他們玩一樣。嘖,不過竟是酆泉的,以前好像沒見過她啊。”


    歸尋不指望旁邊那位能搭話,故而自己一邊看著一邊自言自語道。


    故而並未看見旁邊那人已掙開黑眸,暗色的瞳仁裏,那位少女利落淩厲,正好將最後一人擊落下台。


    很快,體內的煞氣更加不穩,他將唿吸放緩,又闔上了灌滿濃墨的黑眸。


    隨著九曦像是玩夠了一般,將台上最後一人挑落下台,這場九人一輪的拚殺,也終於擇出了每輪的勝者。


    接下來,便是這優勝的九人,擇出他們這一輪的勝負了。


    歸尋拿眼掃了高台之上的魔君一眼,道:“看實力,這小姑娘還是挺有獲勝的把握的,若是她這一場贏了,對上魔君,可是要連戰三場。也不知她那小身板受不受得住。”


    “嘖,運氣也是忒不好,基本上排到第九輪獲勝的,頂多能走到第二輪,看來今年,夜嵐魔君的運氣還不錯,有連任的機會。”


    魔界之中等級森嚴,恐怕也隻有脾性如此的歸尋,才能毫不忌憚地說出此話,不怕被人抓到把柄。


    當然,如若不是他性如此,也不可能會同原本是神族少君的少暝交上朋友。


    “說不準。”


    旁邊之人幽幽冒出三個字,反倒嚇了正在旁觀琢磨的歸尋。他又一次轉頭來看那人,見他仍舊雙眸閉著,懷疑道:“你知道我說的是哪位嗎?”


    很好,旁邊之人又不說話了。


    互動也要靠機會。


    第二場,小姑娘打得穩重了些,不知是故意為之,還是下意識的認真對待了這場拚殺。


    但見她除了一柄普通的刀刃外,渾身似乎有一股怪異的氣流波動,其餘也未見什麽特別。


    魔族和神族原本乃是一脈相承,故而他們也依靠種魂修煉。但他們常年身處九幽,種魂修煉並不快速。


    這位小姑娘倒現在也沒放出種魂,無法得知她是憑何修煉,也是怪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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