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渺娘娘年少時性子爽朗,仙遊三界結交了不少至交好友,其中就有冥府的十殿閻羅轉輪王燭燁和東方鬼帝神荼。燭燁以曼陀沙華為憑借消了樂渺娘娘的噬魂術,卻陰差陽錯令她失去記憶。失憶後的樂渺性子愈發淡然,再沒有年少時的輕狂烈性,做了幾年真正母儀天下的天後娘娘,並和天帝孕有一子,就是你少暝師兄。”


    “那失憶後的樂渺娘娘還愛著天帝陛下嗎?”


    “小九兒,你今日提的問題還真是一針見血。不過,就算是你少暝師兄,也不敢百分之百確定他母親的心意吧。”


    “樂渺娘娘生下少君少暝後,天帝故意借機處罰了一次雲枳,算是替樂渺出了氣。雲枳安分了幾年,元羌和少暝也漸漸長大了。少暝完全繼承了樂渺火鳳一族的種魂天賦,自小就精通術法,修行極快,風頭蓋過比他年長幾千歲的兄長元羌。雲枳意識到自己兒子可能地位不保,眾神顯然對身為嫡子的少暝更為中意,遂心生惡計汙蔑樂渺同冥界燭燁互生好感、存有私情,讓天帝心存芥蒂。天帝果真疏遠了樂渺娘娘,罰其在承歡殿禁閉千年,並聽信雲枳之言認為少暝血統不純借口將他罰入萬鬼窟令其神魂俱滅。樂渺娘娘萬念俱灰,留得一絲神識護住少暝,將他托付於師父青堯便身歸了混沌。”


    “師兄你說冥界轉輪王燭燁同樂渺娘娘乃是至交好友,為何如今十殿閻羅卻同元羌做了交易,助他奪得大權?”


    九曦想起居星閣的十方惡鬼,南齋說那是元羌同冥府十殿閻羅所做的交易。


    “那些上層掌權之人,每個都是七竅玲瓏心思活絡,傳言不可信,但有時候真相又往往在虛假的另一麵。”


    “師兄的意思是凡事不可隻看表麵對嗎?”


    “師妹果真剔透,但師兄隻想說可能那轉輪王變心了也說不好,畢竟男人的劣根性在此啊。”


    “……”師兄你咋這麽了解咧!


    “樂渺娘娘羽化後,雲枳和元羌煽風點火籠絡人心,不少仙家已站到元羌的陣營,雲枳也成功上位。為了給雲枳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天帝給她的族係羽族旁支一脈賜名雲英族,加入了神族正統。羽族同雲英自此關係僵冷勢若水火。”


    兩人正說著,忽地來了一陣狂風,吹得楓葉大片大片肆無忌憚地掉落。


    在紅葉紛飛飄落的間隙,一襲玄金衣袍長發飛揚的神君飄然而現。點綴著淚痣的桃花眼緊緊攝入九曦漆黑的亮眸。


    九曦看著如此邪魅的少暝師兄一時晃神。從秋千上下來,朝他走過去。


    一陣風過後,少暝和九曦消失在原地,徒留梓曄在楓中淩亂。


    凡界有仙山,名曰清平山,此地鍾靈淑秀,許多奇花異果縱橫交錯,各色鸞鳥棲息。少暝帶九曦落到這裏時,落日餘霞鋪天蓋地,大片火燒雲在遠處翻滾。


    消失了幾天的師兄突然出現還將她帶到了如此地方,尤其剛剛不久還在梓曄師兄出聽得少暝師兄的母親樂渺娘娘的傳聞,九曦一時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情何種態度來麵對少暝。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


    “這裏的景色,娃娃可喜歡?”


    少暝在一處草地上躺下來,眯眼看著遠處的落日。旁邊的小娃娃因是第一次來這仙山,倒是眼裏全被這美景塞滿了。


    “這裏,和雲境天淵不一樣,和師兄前些日子帶我遊玩的凡界山川,也有些不一樣。”九曦轉了一圈迴來道。


    “這裏算是凡界唯一一處沒染上人間煙火氣息的山嶽。”


    “千萬年前,我母親繼任族長前,曾在這裏修行過。族內畢方、孔雀、重明、肥遺、勝遇一些後代就在此地繁衍,如今還守著這裏。”


    隻可惜斯人已逝,這座仙山也就隻剩下了此些鸞鳥,徒留美景辜負。


    九曦四處望了望,起先她並沒有察覺到,這座山的周圍原來被設置了一層結界。難怪師兄說這是凡界唯一一處沒被染上人間煙火氣息的仙山,怕是普通的肉眼凡胎是見不得此山的。


    梓曄師兄提到過,天帝入輪迴投生凡界曆劫,因緣巧合在一座仙山救了樂渺娘娘,方使樂渺對轉世為人的天帝心生好感。如今看來,這仙山的封印結界,應就是天帝為緬懷樂渺娘娘所設下的,千萬年來,再無凡人可踏入此地。


    世人皆知可憐紅顏總薄命,最是無情帝王家。天帝對樂渺娘娘的情或許是始於算計,但終究有情。然而天家顏麵、天家規矩、天家地位,也注定了兩人的結局便是“十裏桃花落,銀華衣鏡碎,霓裳羽衣褪”。


    “小娃娃可知我母親為何身歸混沌?”


    看夠了遠處火雲灼燒翻滾,少暝瞌上眼眸,遮住了眸中一閃而過的赤色流金。


    九曦感受不到少暝的情緒如何,但他主動提起原本不遠揭開傷疤的過往,便也拿捏著分寸小心問,“為何?”


    “做不到天道無情。人一旦生了情就有了軟肋,她被人拿捏住了軟肋,無論看起來表麵多麽雲淡風輕,淡泊度世,她骨子裏還是放不下。這點,她做的就不如那個人了。終究其因,自得其果,起於情,源於癡。”


    少暝側過頭來看著她,良久卻低頭悶悶一笑,九曦有些搞不懂他。


    “娃娃這般模樣,就挺好的。”


    少暝吹了聲口哨,遠處一隻青鸞口銜一枚青葉飛過來。少暝接過那一片弧形葉片,放在唇邊吹出聲來。調聲清脆悠揚,幾隻鸞鳥在餘暉下翩然起舞。


    情之一字,難言難解。少暝未曾觸碰,九曦更未曾了解。對於少暝來說,兒時感受到的溫暖來於母親和尚懷清明的兄長,然而後來,好事者煽風點火,母親屈辱受盡,父君冷眼旁觀,兄長落井下石。他從高高在上的神族少君,一夕之間成為旁人背後所言的“野種”。他的父君,母親的夫君,神智清明的神族天帝,難道連自己的骨肉都辯不得?然而他卻沒有半句解釋,沒有絲毫動搖,那般冷情冷血地將母親幽禁承歡殿,所作所為,不過是受不得枕邊的一句挑唆。他的妻子、神族天後和冥府十殿閻羅燭燁傳出私情,上界神族人盡皆知,他難以堵住悠悠眾口,即使知道所愛之人清白無辜,但顧及他神族天帝的顏麵,也隻能狠下心腸。對於權利和地位來說,區區兒女情長又算得了什麽?不過是助他登上地位的墊腳石。


    “十殿閻羅,燭燁。當年,還不如讓她同燭燁私奔跑了,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少暝一曲吹畢放下葉子,輕勾唇角苦笑道。


    雖說逝者之人的八卦她不該多問,但……“私奔?燭燁真的與樂渺娘娘互有好感?”


    難道樂渺娘娘心裏真正愛的是轉輪王燭燁?但囿於天規束縛倫理綱常才不得已被困在天帝身邊?


    許是九曦的語氣在最後有些得知了了不得的大事搞得有些惶恐又有些激動的輕顫,少暝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眉頭微皺,“小娃娃如今已有兒女之情的概念了?”


    九曦縮了縮脖子哂笑道,“嗬嗬嗬,師兄,娃娃隻是有些好奇。我記得居星閣裏的惡鬼南齋說是元羌少君同十殿閻羅簽訂了契約借來的對吧?若轉輪王思慕樂渺娘娘,那豈不該偏心於師兄你嗎?為何卻……”反而相助於元羌呢?


    “我曾見過燭燁一麵,在母親身歸混沌那日。”


    赤金色的火焰舔舐、著曼珠沙華,纏綿妖冶,灼浪滔天。樂渺娘娘鳳袍加身,自承歡殿殿堂拾級而下,紅綢裙擺飛揚。眉眼間一點朱砂,眸色緋紅似火,張揚而冰冷,顯然已入魔。


    溫良賢淑、母儀天下的天後娘娘,愛而不得墜魔。天帝的臉上,有對眾生的憐憫,有對世人的慈悲,偏偏對這曾經許過盛世承歡的女人無情。一把冰涼刺骨的刀刃穿胸而過,眼見著她倒在血泊之中。赤紅色的血灑在曼珠沙華的花上,漸漸被吞噬掉,再無一絲痕跡。母親原本就為了救筋脈俱斷的他大失元氣,所以他從雲境天淵趕迴時,入眼隻見母親冰冷的屍體。被從冥界趕來的燭燁抱著,消失在那片紅的刺眼的血泊沙華處。


    “當年,你為何沒有這般將母親帶走?”年少的少暝衝那男人的背影喊道。如果當年他能帶母親離開,母親也不至於落得這般田地。待她身死如燈滅,他再帶走她的仙體以供緬懷嗎?那又有何用!


    “天道無情,以萬物為芻狗。你母親我帶走了,小子,好好修煉吧,別走你母親的老路。”男人頓住腳步,最後他隻聽得那帶走他母親仙體的輪轉王這般說道。


    “許是我入了雲境天淵,千百年來無所事事,虛度光陰,他覺得我對不住母親吧。”


    冥府大小事務一向是十殿閻羅商議決定,同元羌合作必是經過了十殿一致的決定。十殿中輪轉王、楚江王、卞城王、閻羅王四位,性子一向淡泊,對擴張冥府地盤不大熱衷,想來也是在其他幾王的鼓動下才來摻和了一腳。輪轉王燭燁在十殿地位不低,他沒開口反對同元羌合作,想必是故意站在元羌那處,逼他奪位。


    “可惜,我沒那興趣。”母親的仇他自會報,但奪位稱帝,他不屑那至高寶座。


    天完全要暗下來,許多鸞鳥也漸漸歸巢了。“娃娃,天道無情,要你忘情,做得到嗎?”


    “做不到。”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師兄也做不到,那就不忘了。我們迴雲境天淵吧。”


    九曦乖乖點點頭,將手放在少暝的手心裏,讓他牽著他駕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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