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自袖中飛出一道符紙,裹住那縷青煙,熊熊烈火燃燒,人偶慘叫:「我不會放過你的!」


    「灰飛煙滅吧你!還敢在我麵前造次!」燕知大罵,大火直衝雲霄,將方圓十裏燒得渣都不剩。


    施未忙按住她:「別燒了,萬一燒到我師兄他們怎麽辦?」


    燕知聽了,便收了術法,默不作聲。


    施未鬆了一口氣,兩眼一黑,徹底昏了過去。歷蘭箏抱住他,很是著急:「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整一下吧?」


    「就在這兒。」燕知不鹹不淡地說著,「一是他現在狀況很糟,再動他,可能五髒六腑就移了位,到時候死得更快;二是我火燒山林,動靜這麽大,傅及他們反而更容易找到我們,現在就看是他們來得快,還是敵人的後手來得快。」


    「這第三,」燕知笑了笑,輕輕打了施未一巴掌,「他太沉了,我倆弄不動他。」


    歷蘭箏麵露憂色,卻沒有反駁她,而是默默地給施未療傷。


    燕知相對好些,隻是盤腿靜坐,調整自身氣息。


    一通忙亂之後,歷蘭箏才在施未身邊坐下。她看看對方蒼白的臉,喃喃著:「他傷成這樣,不會有事吧?」


    「沒事的,他身邊不都是些神通廣大的能人?死不了。」燕知又在陰陽怪氣,歷蘭箏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他也是拚了命救你,你怎麽這麽說他?」


    「我說他什麽了?難道我說得不對?何以憂,羅池,還有他那個遠在天邊的師父,哪個不把他護得死死的?」燕知很不爽,歷蘭箏也動了氣:「他是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的,你別這麽看不起他。」


    「我就看不起他怎麽了?」燕知早就一肚子邪火無處發泄,偏偏歷蘭箏要與她理論,往她氣頭上撞,這不明擺著老虎頭上拔毛,不知死活嗎?


    她劈頭蓋臉一陣怒罵:「修劍劍不成,練刀刀不就,靈術法陣,卦象典籍,無一精通,簡直白活了二十年!要不是看在他爹的麵子上,他早就死了千八百迴了!」


    歷蘭箏滿臉通紅,又氣又惱:「他已經很努力了——」


    「努力有個屁用!他再怎麽努力,也是人為刀俎,他為魚肉!」燕知不屑,「若不是你我都在這邊,他早就被人打成篩子了。」


    歷蘭箏氣得眼淚汪汪:「你怎麽這樣?要不是為了你,他根本不用深入這個密林,也不會被傷及至此。」


    「我讓他追了嗎?我已經告訴他,讓他快點逃了,他自不量力,非要與人相鬥,難道這還要怪我嗎?」燕知見她哭,就心煩意亂,「哭哭哭,哭有什麽用,我有錯嗎?是我害的他嗎?」


    「他隻是希望你活下去,所以他才拚盡全力的呀!」歷蘭箏的眼淚簌簌往下掉,她擦了擦,又撇過頭去,不再與人爭這口舌之快。


    燕知也背對著她坐,一言不發。


    「燕知,你躲在這兒不要出聲,我去引開他們。」


    黑夜裏,年少的某人將她藏在山洞裏,用石頭堵上了那個狹小的洞口,燕知慌了,一把抓住他:「哥,你去哪兒啊?」


    「我一定活著迴來找你。」


    那人掰開她的手,轉頭沖向了茫茫黑暗中。


    「哥,哥……」


    燕知小聲叫著,又怯懦地躲在那小小的洞中。


    外頭火光一閃而過,怪異的叫聲將長夜撕裂,露出血淋淋的傷口。燕知哆哆嗦嗦地抱緊自己,雙手合十,祈禱著黎明快點到來。


    「又不是我讓他這麽做的。」燕知呢喃著,突然哽咽起來,「他要是肯帶著我一起去死,我們又怎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歷蘭箏不明所以,呆呆地看向她。


    「他明明活下來了,為什麽不立刻來找我?」


    「他要是能立刻找到我,日後就算刀山火海,我也會替他去闖,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燕知說著說著,低聲抽泣起來,歷蘭箏聽著,腦海裏閃過施未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電光火石間,她陡然明白了那個關竅。


    「你口中的他,是鬼主施故嗎?」歷蘭箏蹙眉,「你真的是他妹妹?」


    燕知聞言,竟是冷笑兩聲:「妹妹?好陌生的兩個字。」


    「那就是,姐姐?」歷蘭箏感覺又不像。


    燕知低聲直笑,仿佛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小時候,是在一個戲班長大的。」燕知忽然開了口,緩慢地訴說起了過往。


    「那個戲班的班主姓林,我是他收養的孤兒,所以我也姓林。那個戲班裏的孩子,都是他收養來的。」


    「那時候,他帶著我們四處奔波,哪些地方要搭台,他就帶我們去哪兒,為了一口熱飯,風餐露宿。」


    燕知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湧上心頭的所有酸澀:「姓林的脾氣很差,經常苛待我們,稍有不慎,非打即罵。但大家都不敢反抗,一是年紀小,離了他,根本討不到生活,隻能在街上要飯,二是他年輕時學了些旁門左道,凡是忤逆他的人,最後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第121章


    年少時的燕知很畏懼班主, 不僅僅因為那些怪誕離奇的傳言,還有對方看自己的眼神。


    那雙陰沉的滿是算計的眼睛,總是不停地打量著她, 惡毒、貪婪、奸詐, 甚至藏著隱秘的難以啟齒的欲望。


    但盡管如此, 班主並沒有對她做什麽,甚至請了些落魄的伶人教她一些琴藝,又或是教她跳舞,再或是教她練字讀詩。燕知不明白他的意圖,但又不敢說不。她撿了一塊生鏽的鐵片, 每天夜裏偷偷地打磨,直到它的鏽斑掉落, 直到它逐漸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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