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按你了?這玩意發什麽瘋?」上官狄被嚇得一個激靈,一把抓過別在褲腰上的爛娃娃,它向下垂落外翻的大眼珠仍然以一個詭異的弧度大睜著,棉花隨著他的拉扯撲簌簌從它脖子、眼睛和身體的缺口中不斷飄出。


    「嘻嘻,您的餐品已送達。」


    破娃娃繼續不知死活地以同一個聲調大叫。


    「它是中邪了嗎?反正留著對我們也沒什麽用,不如扔了算了。」


    上官狄看了眼在原地沒動的齊沅,有些氣急敗壞地晃了晃它的身子,原本就不算牢固的,幾根最後用來連接它的頭部和脖子的棉線在他的力道下終於不堪重負,接連崩斷,於是那破娃娃的腦袋發出一聲很輕的「咚」,落在了地麵上。


    「祝祝祝您……用餐餐餐……祝您用餐愉快……祝您愉快快快。」


    落在地上的腦袋用愉快而機械的語調,一邊卡殼一邊更加刺耳的尖叫。


    嘀嗒。


    有什麽從高處滴落。


    齊沅垂頭朝兩人中間的地麵看了一眼,一滴半透明的液體落在兩人中央。


    「什麽東西?」上官狄警覺地轉身,看到地上那滴奇怪的液體,正想要蹲下查看,卻被齊沅一把按住了。


    嘀嗒。


    又一滴液體低落在上官狄原本正要蹲下的位置,緊接著,又是一滴啪嗒落在連接著兩人的繩子上。


    微黃髮亮,略顯厚重,像是把麻繩上突出的小線頭過上了一層透明的膜。


    ——滴下來的是油。


    「這是怎麽迴事?」上官狄盯著繩子上那點液體,罕見的露出了一個警惕但迷茫的表情。「有股怪味,像是什麽東西烤焦了的糊味。」


    「我想或許……之前那次它不是在祝我們兩個用餐愉快。」齊沅答非所問,他死死盯著繩子上的那滴油,感到自己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他費力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感覺自己的聲音在打飄。


    住客須知裏沒頭沒尾的「時刻關注油漬」,員工守則裏無法理解的「遇到油汙,不要抬頭」,沾到油之後,在一片漆黑之中慘遭不知名物體襲擊,慘死後骨頭的一部分出現在餐廳裏的關朦。


    這座酒店裏最恐怖的,藏在深處的,真正的怪物恐怕並不是服務生。


    「我們……也是『它』的餐。」


    「什麽?」


    上官狄發出疑問的同時,黏膩的液體攪動升在兩人頭頂隱約響起,齊沅很快捕捉到異響,順著聲音接近的反方向閃去,情急之下他來不及和他解釋太多,隻能用拉動麻繩的方式把他強行帶離原先站著的區域。


    兩人狼狽地摔倒在餐桌邊的同時,原先站立的地方,又有連續三滴油漬嘀嗒落下。


    「嘶……」


    齊沅整個人被壓在上官狄身下,情況緊急,倒下的時候他來不及調整姿勢,半邊身子結結實實連同後者的重量一起砸在硬質地板上,他有些頭暈目眩,忍不住抽氣,感覺身體各處的骨頭傳來一陣鑽心的痛。


    上官狄伏在他身上還沒動,他抬起手想要撐著膝蓋先站起來,卻發現在剛才拉繩子的時候手套不小心沾到了上麵的油滴,有股火辣辣的灼燒感從隔著手套手指間往他胸口沖,連帶著頭腦也變得愈發昏沉。


    他的手腳好像在這短短幾下唿吸間徹底沒了力氣,整個身子都發軟,那股灼燒的痛感正在蔓延,反而讓他莫名覺得很冷。大腦混沌間,齊沅半躺在地上,無意識順著仰頭的角度看向天花板。


    翻湧的灰霧之中,有個畸形的,潰爛的黑色物體露出了一角。


    齊沅極緩慢地眨了眨眼。


    這次,逃不掉了嗎?


    而後,在混沌的視線裏,他看到一簇熟悉的金色火光在一片灰暗的房間裏綻開。


    好像隻是短短一霎那,齊沅感到自己的手套和腰側被人一扯,旋即整個人被撐著胳膊以一種摟抱的姿勢拉起,一陣天旋地轉,他還來不及思考,下巴已恍然落在堅實的肩膀。


    有人正以一個半跪的姿勢護著他。


    冰涼的手指覆上他的雙眼,而後,他聽到耳邊掠過一陣聲音。


    先是毫無意義的,雜亂的的啊啊聲,像是精神科病人的夢囈,而後聲音逐漸變得具有實感,仿若很多人在同時說一個斷續的句子。


    他聽到小女孩清脆的童聲,聽到老朽蒼老的聲音,聽到少女靈動的嗓音,也聽到中年男人低啞的呢喃。


    「上花轎……向山走……鞋兒踏進如山口。」


    「入山後……向上攀……挽起……衣物……」


    數秒過後,那道詭異的聲音逐漸變得模糊不清,漸漸遠去了。


    「別睜眼。」


    背後護著自己的力道鬆了鬆,齊沅聽見一道聲音在耳邊輕聲說。那人冰涼的手指從眼睛貼著肌膚移到頭頂,又順著蓬鬆的髮絲一路下滑,最後停在他左邊耳廓上方,輕輕點了點。


    是一種的輕微的,親昵的警告。


    齊沅沒有說話,即使環境中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油膩膩的焦肉味和香火味混作一團,他的鼻腔卻依舊在來者靠近自己的瞬間捕捉到了那一抹淡淡的檀木香。


    毫無疑問,那是非常令人安心的味道。


    所以他乖乖閉著眼,身體迅速放鬆下來。


    他好像忽然泄了那股一直壓抑著,一直憋在內心深處的氣——那股夾雜著慌亂、迷茫和一點兒莫名其妙的委屈的氣流就這麽隨著這個不太完整的擁抱從心口傾瀉而出,沿著他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髒器飄散,最後隨著一陣微不可察的顫抖徹底消失在骨骼末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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