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池上碧苔三四點,葉底黃鸝一兩聲。


    春日午後闌珊,山茶花競相放。淺為玉茗深都勝,大曰山茶小樹紅。


    今日隨意著了件嫣紅高領百花裙,斜斜挽了一個靈蛇鬢的何當離吃了白糖糕後,就安靜的坐在一旁看著蘇言處理著鋪子裏的事情。雙手撐著下巴,一雙瀲灩的鳳眼不時滴溜溜的轉動著。


    旁邊的小平安則是皺著一張包子臉,在一個倆個的認那苦澀字眼。胖乎乎的小手因著抓還不大能握得住的小毛筆,故而弄得髒兮兮的。紅木雕花窗欞外的細碎透著花枝花葉花蕊層層疊疊而下折射著幾縷入內,倒映著木板上,影影綽綽恍如水墨之印。


    清風拂過,那水墨之畫宛如活了過來。


    “可是覺得無聊了。”等蘇言處理完手上一部分事情後,方才轉身看向身側等得好像快要睡過去的小嬌妻,眉眼含情微微上挑,心裏甜得就像塞了蜜。歲月靜好,莫過如此。


    何當離搖了搖頭,不滿的脫離了他的魔爪揉搓。又伸手扶了扶發鬢上的小蝴蝶,她今天那麽漂亮才不能讓他給弄亂了。


    “在等我一下,等我處理完,相公帶你出去放風箏如何,就是上次給你親手做的蝴蝶風箏。”蘇言隻覺得這五年中好像過得太快了,隻是那麽一眨眼就過去。


    好在他們還有很多個五年,他等得起。


    “好。”一聽到放風箏,何當離眉眼彎彎,就連小嘴都笑得露出了一排整齊的小牙齒。頭發上不知何時翹起的幾根呆毛隨著她的動作,左右晃蕩。


    煞是可愛得令人忍不住想要上手為其撫平才好,或者摸摸小臉,親親小嘴。


    “我也要跟娘親去放風箏。”聽到好玩的,小平安立馬狗腿子的黏了上來,就連手上,臉上還沾著髒兮兮的墨漬都不理會。


    圓圓的荔枝眼反倒是笑得有幾分傻裏傻氣,那黑不溜秋的小手倒是知道先在自己身上擦幹淨了在去碰她娘親,不然到時候等來的肯定是來自他親爹的一個糖炒板栗。


    “等你背完三字經再說。”蘇言看著這張完全是縮小版的自己,努力的想要從裏麵分辨出同何當離的半點相似之處,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又試圖想要從他性子裏能不能看出同何當離有半分相似,結果看著這張生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便忍不住氣到一處來,這兔崽子還真是不會挑地方長。


    天知道他有多想有一個生得能同阿離一樣的小人,抱在自己懷裏同自己撒嬌。糯糯的喊著自己爹爹的模樣,光是想想就忍不住連心都要軟了一半,隻覺得越看這皮小子越來氣。


    “爹爹偏心,我也要玩放風箏。”小平安挪動著胖乎乎的小身體就要往何當離身上爬,何當離見著小平安生得好看,忍不住伸出手掐了掐他一下,發現手感很好,又捏了幾下。


    一雙眼兒彎彎如月牙,瀲灩似將滿天星辰揉碎了盛放在內。幾縷鴉青發絲隨著她的動作而下垂幾縷,就那麽柔順的貼在她白瓷臉頰倆側。


    絲毫不知自己的反應給同在室內的一大一小帶來了多大的衝擊。


    “爹...爹爹....娘親....娘親好像有反應了。”小平安似乎是被驚到了一樣,完全忘記了動作,就那麽傻愣愣的看著他娘親香揉麵團一樣玩/弄著自己的臉。


    “你看娘親在捏我的臉,娘親竟然主動捏我臉了。”與父肖像的圓溜溜荔枝眼一眨倆眨,豆大的淚珠滾滾而落,嘴巴咧開,卻是在笑著的。


    這在以前是從來連想都不敢想的,以前娘親在剛醒的時候別說反應了,就連你人在她麵前無論是做什麽說什麽,都不會眨眼睛或是露出其他情緒來。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沒有靈魂的美麗瓷娃娃。


    而不是同現在終於有了一絲人的痕跡。


    “嗯,平安真厲害。”最高興的莫過於就是父子倆人了。


    話說何當離從一年前醒過來的時候,除了喪失了所有的記憶外。就連對外界的任何反應都失去了與之相對的反應,也就是最近一段時間才好了些。


    會在他人的動作與說話下迴幾句,甚至能清晰的表達出自己喜歡什麽,討厭什麽。終於不是在對外界全無反應了,不過也僅僅是對於他。


    簷下一串碧色水晶風鈴隨風而響,發出在為不過的清脆悅耳之音。


    “糕,娘吃糕糕。”自認為在不過不久,他娘親就會認得他這個乖兒子的小平安笑得一臉喜意,就像是一個胖乎乎的綠色小陀螺轉來轉去,那雙圓溜溜的眼珠子就希望著娘親能在給他一點不同的反應。


    可是他發現,他娘親在一次恢複到了和前麵一樣。冷冰冰的,就像是沒有一點溫度。


    何當離接過遞過來的桂花糕與雲片糕,就像是一隻偷了蜜的老鼠。不時偷偷拿眼看著蘇言,見他沒有發現才飛速的將那小小一口的桂花糕往嘴裏塞,倆個腮幫子鼓鼓的,就像是鬆鼠藏食。


    “娘親,糕糕好不好吃。”坐在旁邊小椅子上的小平安搖晃著雙腿,小包子臉笑得開心極了。一隻手還學著他爹爹給娘親喂食的動作,小小男子漢的心裏一瞬間覺得自己長大了。


    “娘親真好看。”


    “為什麽娘親長得那麽好看我就長得跟娘親一點都不像,真是不公平。”說著,一張包子臉又故做老成的皺了起來。


    “難不成平安覺得像爹爹就一點不好。”若是能有得選擇,蘇言倒是希望這孩子能像何當離一點,而非得跟他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一樣。


    有時候看著這張簡直就是自己縮小版的臉,都氣得恨不得牙癢癢想要塞迴去迴爐重造。


    “才不要,平安要像娘親才好,這樣以後娘親照鏡子的時候肯定會想起平安來著。”而且美人娘親那麽好看,他要是跟著美人娘親長得像,自己長大了也肯定會是一個美男子。


    才不要長得和爹爹這個脾氣暴躁還會欺負小孩子的人像。


    何當離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隻能專心吃著自己手中糕點,倆腮塞得滿滿的,就像是一隻偷食的小鬆鼠。


    窗外陽光再好,窗內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小平安見著何當離吃完了小碟子裏的,居然還想去吃他的,忍不住開始了告狀。“娘親,爹爹說過了你一天不能吃太多糕點,會牙疼。”


    “平安說得對,阿離今日吃的糕點是有些多了。”蘇言見著外頭日漸中移,想著快到了平日阿離午睡的時候。遂令人將小平安抱了出去,此時室內隻餘他們二人。


    何當離委屈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收迴了手。起身往床上走去,大被蓋過頭,嘴裏還在不滿的哼哼唧唧。


    顯然是鬧情緒了,背對著他,就是不看他。


    “我不讓你吃多是因為等下你吃多了又牙疼怎麽辦,難道阿離還想喝那些苦苦的藥嗎?”蘇言將人扳過來,與之麵對麵,又伸手刮了刮她嬌翹的鼻尖。


    “上一次是誰哭著鬧著不要喝藥的。”


    想到上一次喝的那些黑糊糊,散發著難聞氣味的藥汁。何當離的一張小臉瞬間皺成了苦瓜臉,更是鬱悶不已。


    “乖,等下我給你做你喜歡的涼粉和油炸酥肉給你吃好不好,別氣了,要是阿離生氣了可就不好看了。”語氣溫柔得就像是在哄騙小孩子,蘇言三倆下將身上外袍解開。


    將她頭上那支今日臭美要帶的白玉流蘇蝴蝶鎏金發簪給取下,免得睡著時硌到她。方才鑽進了被窩裏頭,摟著人午睡。


    “那我還要油炸肉丸子和臭豆腐加四喜丸子還有那個白白嫩嫩的豆腐。”一提到吃的,何當離連忙舔了舔唇。就連前麵的氣都消了,小手抱著男人的手臂,笑得有幾分傻氣還有幾分討好。


    “那相公什麽時候帶阿離去吃。”一想到等下就能吃到自己說的那幾樣,她整個人頓時都不困了。一雙眼眸亮晶晶的,璀璨如天上繁星。


    如墨的青絲慵懶柔順的披散在她胸前,肩膀處,更添其嫵媚之態。嫣紅領子微微下滑,露出裏頭的幾處雪白之景,上頭甚至還能隱約可見他親手種下,如今未曾消散的灼灼紅梅。


    有道是美人在骨不在皮,或是美而不自知之輩。


    “阿離得先睡覺,等睡醒了我們就去吃好不好。”蘇言見她身上還穿著外衫,唯恐擔心睡著會不舒服,就想著幫她解開,動作輕車熟路得簡直比脫自己衣服還要來得順手。


    可是誰知道,一不小心動作力度拉扯過大,反倒露出了裏頭的白雪春光。


    如冰霜築成的雪膚上,赫然穿著的正是他今晨親手給她穿上的大紅牡丹肚兜。不知是那抹紅襯得膚更白,還是白襯托了紅的豔。那細細的帶子似乎承受不住他這五年間夜以繼日的努力,沉甸甸的就像是枝頭上累累果實,引入采摘而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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