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離隨軍掛旗出征的時候,金陵滿城相送。


    不同去來大軍得勝班師迴朝的鮮花盈果夾道相逢而送,反倒是莊嚴冷瀟之感,還有對於將領身上所寄托得希望。隻能觀賞不能用的一類皆是給之換成了可以裹腹的幹糧或是銀錢一類。


    若是大軍擋不住那群來勢洶洶,形如土匪燒殺搶掠的匈奴之蠻,那麽即使身上有再多財物也是空的。誰不知那群人完全就是未進化成功的原始野蠻人,生食人/肉喝人血,甚至還做下了屠城此等天怒人怨之事。


    何當離一身銀白月光鎧甲,麵覆猙獰青銅麵具,使人難以得窺一真容,其中更有不少當初大罵特罵兔兒爺不要臉,靠屁股上位的人滾下去之人此刻皆是襟了聲,就連視線都心虛得不敢與之對上。


    畢竟人的臉皮在如何厚,國難當頭之前若是還揚聲前去侮辱出征的將軍,恐是還沒等他出聲,就先被其他人給活生生打死。


    城門酒廝處依舊掛著初迴金陵時掛著的那帆朱紅魚旗隨風而揚,幾株纖細柔軟的嫩黃小花生於烏黑瓦片之上,細小的根莖卻牢牢抓靠著那僅有的一小方寸之地,彰顯出它的生命力之頑強。


    城北買芝麻燒餅的大娘頭上包著一塊迎春花花色碎花頭巾,正奮力的擠在人群中,一雙手還高高托舉著她最為在她那裏常賣之食。


    “將軍,我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在我這裏買的燒餅,你拿著帶在路上吃。”可惜的是這道聲音很快便隨之淹沒與人潮中,難以在尋。


    好像即使隔了那麽遠的距離,她都依舊能聞到從蓋著白布的竹籃子裏聞到那絲絲脆香鹹辣之味。


    隻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何當離攥緊身下馬繩半眯了眼兒眺望遠處。正見二樓隔樓上一大腹便便的女子,身旁則是簇擁她入懷的白麵書生。


    郎才女貌活脫脫一對碧人,而他們會很幸福的馬上擁有一個三口之家,當真是,說不出的令人羨慕。


    樊凡見她看了過來,衝其展顏一笑,隻是這笑中滿是濃濃的苦澀之意,甚至還有著說不出的惶惶擔憂之色。若非他的妻子還有不久就要臨盆,離不得人來,他恐是早已隨他們一同出征才好。


    畢竟他實在是有太多,太多不放心的人,物或事,其中最為放心不下的還當屬那人。隻因直覺告訴他,若是這一次沒有看好她,恐是人會真的丟了,再也尋不迴了。


    臨出城門口時,何當離對他開口做了一個無言口語。而後轉身出城,再見,隻剩下一個馬屁股了與那滾滾煙塵而揚。


    樊凡眼間的笑意不但不減少分毫,反倒是那股子擔憂之色更濃。人閃身來到窗欞邊,雙手死死緊握住那欄杆不放,試圖想要從她那句話裏分辯出其他意思,而不是那個他最不希望成真的可能。


    隻因她說的那句是;“你一定要幸福哦。”這不像是她會說出的話,反倒更像是離別之言。


    “相公。”一身翡翠煙羅綺雲裙,三千如墨青絲斜斜挽成一個婦女鬢,頭麵上隻素淨的帶了一隻白玉玉蘭花的女子輕拉了拉他的袖子出聲道。


    她自然明白他到底是因何之故,心裏倒是沒有多少嫉妒。畢竟此姻緣還是她使出了萬般手段才求來的,在此之前相處的蛛絲馬跡中更是得知這個男人心中早已有人。


    還是那位有著色若春花,桃梨之豔的虎威將軍,心裏說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可更多的是蔓延在心裏而出的苦澀之意。目光在一次隨著男人凝視的方向看過去,柔軟的素白小手則輕輕地放在早已漲成個皮球大小的肚子上。


    還好,再過不久屬於他們二人的羈絆馬上就會降臨。到時候她相信自己能有把握令這個以前就以浪子花名在外的男人徹底喜歡上她,甚至是忘記了那人。


    屋簷上的幾隻灰撲撲麻雀隨意亂竄著,西家停一隻。東家飛一隻,南麵在三三兩兩集結著不少,嘰嘰喳喳的吵鬧得腦殼子發疼。


    大軍已經離去,那人的身影在難以用肉眼追隨。樊凡覺得自己心裏難受的就像是被人剜走了一塊,雖不至於鮮血淋淋,卻也非好受二字。


    恍惚間想起,這好像是他第一次不曾同阿離出行過,也是他第一次眼睜睜的站在她不遠處的地方親眼看著她離去,直到消失於視線中。


    雖知阿離經曆過的戰役不下數百,若是沒有一點自己的謀劃,才智又豈能在那麽短短三四年中爬上如此高位。


    他在,不過是錦上添花。可哪怕是那錦上添花,他亦甘願。


    畢竟他也是從對方少年時期看到成年之人,何況他知,阿離這一去,恐是此生在難以相見了。而他們,不日也得啟身離開金陵。


    可是他卻是那麽的不甘心,可縱然不甘心又如何,他已有家室,甚至在過不久他的妻子就要臨盆而生了。


    而他那未曾鼓起勇氣說出口的感情徹底沒了在說出口的機會,隻能永遠,深深的埋藏在內心最深處。


    “相公,你可是在看那位虎威將軍。”當初的如玉公主,現在的樊夫人隨著他的視線看去,隨即又很快收迴了眼。臉上原先掛著的溫柔笑意此刻竟是有些難以維持,隻剩下了一個略顯僵硬的孤度。


    “嗯。”樊凡笑著點了點,繼而道;“畢竟阿離是我最好的兄弟,以前我從未想過我們會有分開的一日。我是她的軍師,往日出征都會隨之左右給其出謀劃策,可是現在我隻能眼睜睜的送她離開。”


    男人伸出手往窗外張開,似要抓住什麽不曾鬆手之物。


    可是他抓住的隻有一團虛無縹緲的空氣,甚至是感受著他們在掌心中流竄而離。


    “我以為我們不會分開,可是那隻是我以為,人有時候往往都鬥不過天命,你看,就像現在一樣。”唇角蔓延著難以掩飾的苦澀之笑。


    他和阿離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若是相公不放心虎威將軍,何不隨著一同出陣。何況我身邊也有其他人伺候,相公無需擔憂我。”妲艽唇瓣微抿了抿,神色有些複雜。緊握的手心收緊又鬆開,反反複複連她都不知前麵是怎的能說出如此違心直話。


    “不了,她身邊現在有了另一人,我若是在過去豈不是礙了那人的眼。何況我相信那人會保護好阿離,說來那人比起我來不知道要勇敢多少。”樊凡想到前幾日,那個自稱是阿離丈夫的男人找到了自己,原先他本就嫉妒上了心頭想著要將人從頭到腳冷嘲熱諷一番才肯甘心。


    可是等他說明來意後,他倒是收起了前麵輕視的目光與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甚至是細細端詳起了他來。無疑那張臉生得極為出色,同他一比更是勝在了年輕。


    還有阿離對她明顯傾斜的情意,而對他,不過是好友兄弟與手足之情。


    大軍的尾巴已經浩浩蕩蕩出了城門口,浩浩蕩蕩的往外遠去,縱然他心裏早有如何多的不舍與不放心。也隻能這樣了,隻希望那人能好生保護阿離才好,最起碼不要讓她受傷過於嚴重。


    “走了,人已經走了,也在沒有什麽好看的。”烏泱泱的大軍離去後,連帶著原先沉積幾分的金陵街道都再次熱鬧了起來。這次反倒少了辱罵那位以色侍人,不知廉恥的帝王禁臠,反倒是一致的誇讚起了當初迴京時如何意氣風發的玉麵將軍。


    說來還真是令人諷刺不已。


    “相公,你是不是喜歡那位虎威將軍。”臨下樓時,拉了拉欲走在前麵之人袖角的妲艽終是忍不住將心裏藏了許久的話問了出來。即使明知等下會聽到不少令她難受得心慌的迴答,她亦不後悔。


    有些事你要是不問恐怕就會永遠演變成你心中的那根刺,無論對方對你再好你都總會想起那根刺來。甚至是日日折磨著你,而後一步步變得猜疑,多慮,直到最後徹底走向毀滅。


    隻因如果是她,應當也會喜歡上那麽溫柔,漂亮,甚至是美好的人。哪裏同她一樣,為了想要徹底抓住一個人還使出了如此下作的手段不說,甚至做出與虎謀皮之事,好在她後麵成功了,隻要這件事她永遠埋藏在心裏,便是一個誰都發現不了的秘密。


    前麵問出口後,許久不曾得到迴應的妲艽整個人突然慌張不已。就連原先對視的目光都半垂而下,糯糯著嬌柔的嗓音,再次出聲道;“我隻是想知道而已,我不會生氣的。所以還請相公不要說謊話騙我才好,你知道的,我的性子一向不喜歡有人欺騙我。”


    “我不喜歡我們之間有秘密,我更不想因著這胡亂的猜測而同相公置了氣。”


    “無論相公你說了什麽我都不會胡思亂想,隻因我現在是你的夫人我更知道你終有一日會喜歡我的。”


    “對不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軍你命中帶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花枝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花枝繞並收藏將軍你命中帶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