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瀾這才注意到她身上顯然有些不大合身的衣袍,有不少地方都洇濕了大片的水花之痕,就像是盛放中的彼岸無根之花。


    不知為何,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那朵嬌小牡丹在身下萬千妖嬈綻放的絕美之景,離得近了似乎還能嗅到對方身上獨有的淡淡甜膩花香,動情時更勝。宛如盛筵海天下的熟爛甜膩花香。


    特別是對上現如今麵對他時,這張冷漠而冰冷透著疏離懼怕之意的小臉,不禁摸了摸鼻子,冷哼一聲,而後離去。


    何當離隻覺得這個人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倒是在沒有在原地久待的意思,轉身離去。她現在極需換一身衣物,濕衣服穿久了終歸會害了病,何況還是在一個白雪皚皚的冬季。


    現如今的她,即使是病了可都不會再有人照顧她,靠的隻有自己。


    紅木雕花簷外雪花飄飄揚揚而落,碧瓦上滿是堆積的雪色。一層勝似一層,好似賦予了別樣的美感與生命。


    幹啞褐色梅枝上,不時因著積雪的過多重壓,而不斷彎下了拱彎。噗咻噗咻的往下砸落著或深或重,或輕或淺的小雪坑,與之其他白雪不同,額外增添了少許梅花暗香。


    掀開猩紅銀紋毛氈子,撲麵而來的暖意使得崔瀾解開了身上披著的烏雲豹翠紋氅衣。就連原先無意沾到尾梢處的晶瑩雪花也因著溫度過高,早已化成了一個個洇濕的小水漬。


    “阿姐的日子倒是過得舒服。”人未近,聲先至。


    “在舒服不也都是那樣嗎,倒是本宮不知道陛下是什麽時候來的這方小地,也不提前令人來告之本宮一聲。”安惠大長公主見著來人倒也不顯得有幾分好奇之色,隻是原先斜躺的動作稍稍扶正了些,模樣還是一如既往的慵懶。


    手上玩/弄著一枝不過才盛放了幾朵的嬌媚紅梅,邊小幾上的白玉琺琅掐金絲邊盤內的梅花糕隻是動了一塊,其他的還整整齊齊碼在上頭,未曾動過分毫,隻是上麵增了幾瓣梅落而香,雅興之極。


    “我這不就是臨時起意的嗎,何況阿姐這裏又是什麽都不缺的,再說阿姐何時同孤這個弟弟如此見外了。”崔瀾在離得最近的一把青鸞牡丹團刻紫檀椅上坐上,隨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雨前龍井,好平複一下躁動的內心。


    倒是對於邊上的桂花糕、棗泥酥、綠豆糕,翠玉豆糕四種糕點碼在一個白玉盤中造型頗有幾分得趣。恍惚間,他倒是記得他為夫子的那段時間裏,曾帶給過那小可憐蟲一次糕點,尤記得她極喜甜膩之物。


    “您這恐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若非無事,豈會無緣無故而來。總不能哄騙她說,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罷,不過她倒是忘了今日可依舊還是個小雪靡靡的陰天。


    “倒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可是又瞧上本宮這裏的哪樣趣物,不然依著陛下的性子怎會有著閑空來尋本宮這喪夫多年之人。”都是打過交道的多年老狐狸,何況還是從一個母親肚子裏爬出來。不止是感情,有時候就連性子上都總會染上那麽幾分相似之意,更是不難猜出對方的想法。


    “可是陛下方才在院子瞧見了什麽相熟之人不曾。”見人不言,隨即一聲輕嗤至唇邊輕溢而出,又像是帶著玩味之笑。安惠大長公主自然是能猜到了花奴剛才出去的時候定然是同人碰上了,否則這一前一後的腳步,未免也有些太過於湊巧了幾分。


    隻是這同她料想中的場景有些大有出入,畢竟時間總是不對的,卻又勝在一個巧字。


    “阿姐倒是聰明,孤不過是想問一下,那花奴是何時到了阿姐的府上?”甚至就連顏色都再度豔麗幾分,難免瞧得令人心生幾分癢意。


    畢竟有些美味,隻要吃過那麽一口,便是在難以忘懷。更何況還是世間罕見之物,又嬌又媚,勾得人心癢難耐。


    “所以今日陛下前來,可是要同本宮要了這位花奴不曾。”不是疑問與質問,反倒是在肯定不過的陳述句。


    美人雖在笑,可是這笑卻是不達眼底,反倒透著幾分譏諷的薄涼之意。


    “孤自是不會白要阿姐的東西,若是孤那有什麽阿姐喜歡之物,但說無防。隻是這花奴.....。”話說到一半,忽而頓了頓,繼而道:“隻是這花奴勞煩還得請阿姐割愛一二。”因為物都是死的,唯獨人是活的。


    “是嗎?”尾音微微上翹,帶著狐疑的冷凝之色。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何況孤如今是天下之主,一言一句自當是金科玉律。”即使是隔著一道屏風,彼此間卻像是達成了某中意識。


    何當離離開後,並不知裏麵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她未來的命運早已被釘死在了棋盤上,終其一生都走不出那個怪圈,直到死。


    她居住的院落是獨一棟的單間小院,院中栽種了一株桃花。如今枯萎無色的藤曼許是到了春日便會重新煥發綠意盎然,成為點綴灰黑小院中的一抹翠色。周邊無人,甚是空曠,好在環境雅致。


    相對於熱鬧,她更愛現在的寧靜。


    隻是她喜愛的平淡悠遠的生活總是會在不經意間被人所給打破,無論是有意或是無心,都惹得她心生幾分不喜之意。可是卻連半分拒絕與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隻因她實在是過於弱小,甚至是身處於公主府中最底層的一類。


    簷下不遠處的九曲迴廊中,走來一名身披雪絮絳紗披風的高挑男子,滿頭墨發僅有一根翠玉流雲簪高高碗起,鬢間卻別具匠心的垂留倆縷。耳別一點內裏紅絮的翠玉耳飾,臉上細細的覆了一層細膩的珍珠海梨花粉,眉如遠山之黛,唇點桃花。


    即使隻是遠遠的瞧上那麽一眼,都能驚豔與男子的好顏色,更承論他別出一格的打扮,就像是冬日雪地中盛放的一抹翠色,比之嫣紅還要來得惹人眼球。


    何當離眉頭微皺,手心無意識的微微收緊。下意識的就要錯開腳步而行,有時候你越是不想遇到什麽,可人家卻偏偏總喜歡往你槍口上撞。


    “花奴,你可迴來了。”男子聲若遏雲繞梁,又似喉清韻雅,隻是聽過那麽一次,便惹得人過耳難忘。


    她的名依舊不曾有過變化,用的自始至終是這個賤名,目的也是為了在不斷的提醒她的出身之卑賤與不堪。


    即使現在麻雀一躍跳上了鳳凰所站的梧桐樹上又如何,麻雀終究還是麻雀。就像鹹魚一樣,即使鹹魚翻身,依舊改變不了對方是鹹魚的事實。


    不過花奴二字,在如何也好過當初的彘娘與彘奴二字。


    “嗯,奴拜見公子。”虛福了一禮後,微微頜首,何當離似不再與人多言而轉身離去。加上她從入府到至今一直都是少有的寡言少語之人,久了,其他人也都見怪不怪,隻是難免會在背地裏嘴啐罵上那麽幾句。


    她倒是無甚所謂,反正不過是被人唾罵幾口,又不會少塊肉。


    隻是往往她想走的時候,總會有人不想那麽快放人歸去。


    “花奴,你身上怎的都濕了,可否又是被長公主罰了。”嗔怪似怨的喉清韻雅音,此刻既是染上了幾分嬌媚之色。


    離得近了,才看起來說話的是一個身著藏藍色袍角暗紋棉袍,麵目陰柔得有幾分嫵媚的男人,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暈染了黛青色眼線,越發顯得勾人嫵媚。


    就像是那夜中破廟裏,專引誘留宿之人的男版狐狸精。


    何當離自然是識得他的,大長公主府中的數多麵首之一。不過也僅僅是見過幾麵罷了,至於其他倒是一概不知,她更不明白他為何會對自己自來熟的態度如此熟撚,實在是有些來得莫名其妙。


    她不怕其他人對她來惡,她怕的是一開始借著善意來接近你的惡,即使糖皮外果包裹得在香在甜,都掩飾不了他是惡的事實。


    “嗯。”低頭應屬默然之態,何況想來她被罰的時候早就想雪花吹遍整座府邸,不是什麽秘密。


    再說被罰跪得久了,連人都變得足漸麻木,習以為常。她想,這可真不是一個好的習慣。


    “花奴的性子就是太悶了些,不過若是花奴想學的話不若來尋本公子,本公子定會手把手如何教花奴討得公主歡心,不然我看著花奴大冬日裏的三天兩頭被罰跪在雪地之中,心裏也難受得緊。”男人並未注意到她冷淡的疏離與抗拒之意,上前幾步,將人的手拉在自己懷中。將著手裏的鎏金纏花薔薇百靈暖手爐遞了過去給她暖手。


    隻是即使是遞了過去,那手依舊還覆上著一隻略顯冰冷的手,細細撫摸,帶著曖昧到了極點的暗示。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微微挑起,內裏呈現的滿是毫不掩飾的貪婪之色。


    美人就是美人,即使年歲尚少,也依舊改變不了對方是美人的事實。


    何況有時幼小嬌嫩的牡丹被強行折下之後,至於唇邊品嚐一二,也是別有一番風情滋味。


    有些東西最好是需要趁早好下手,需知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公子,奴曉得了。”何當離下意識的想要抽迴被男人緊緊握住不放的手上。眉心微蹙,就像是被什麽惡心冰冷之物給黏上纏繞無二。


    “花奴這嘴啊,就是曉得會說些好聽的話來哄騙公子我。”借著寬大披風的遮擋,加上四周無人經過。男人才敢大著膽子,貪婪的揩著油,那隻冰冷的手就像是滑溜溜的蛇類像要隨著對方的手腕處上伸,撫摸。


    “方才我剛從小廚房過來,還拿了不少糕點,正好可以給你墊下肚子,畢竟餓了一整日了,縱然身子是鐵打的也吃不消。花奴也真是的,你年紀還這麽小,怎的都不懂得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就算你不心疼,其他人也會心疼的。”嫵媚的男子名喚翠眉,因著有一把得天獨厚宛如黃鸝的好嗓子,特而得了安惠大長公主的喜愛之情。


    就連這討好伺候人的手段也是數一數二的個中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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