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離秀眉微挑了挑,不置一語。對於他話中挑釁下作的汙言穢語早已見怪不怪。


    若是當真搭理上前,說不定還失了自己身份。更是很大程度激發了對方得寸進尺的失言辱罵,甚至對方就像得了某種機關啟動,越發孜孜不倦的想要引發挑起對方怒火,繼而火上澆油。


    可往往有時候你不想理會,並不代表他人就會如此輕易放過你。


    因為賤人就是賤人,從不分性別國家與地域,都是一樣犯賤得恨不得令人一巴掌拍死。甚至是想拿著刀子一片又一片的切割皮肉而下酒而食。


    今日正逢正陽使者入皇都,與之而來的還有三國第一美男子,不若說是美人更為恰當些。隻因俊美清豔得朦朧了性別之美,宛如冬日雪夜紅梅獨綻,五月牡丹花開滿城之姿容。


    各處的街道酒肆處都擠滿了人,熙熙攘攘人擠人,一眼望去基本是黑黝黝的人頭簇擁。大多為一堵其風采,看著其美人之色是否比之洛神之貌,或是單純為了其吹捧而不知摻夾了多少水分。


    此時因著二人與木欄樓下大聲所言,皆引得不少人圍足而觀,等瞧清楚那名身著朱瑾紅暗紋雲遊直襟長袍,頭戴白玉藍紋扶額的少年時。皆是齊齊倒吸一口氣,隻覺得若是自己在多看一眼都是對美人的褻瀆。


    翩翩少年,噙齒戴發,人麵桃花,美如冠玉。飛鸞翔鳳,雅人深致。


    “虎威將軍,我們王爺請您上樓一敘。”從二樓走下一名身著淺藍色花紋邊角,藏青圓領袍子的白淨男子,緩緩而落。臉上著令人如沐春風的溫和笑意,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虎威將軍想來也不想被如此之多人給圍住不得離開吧。”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起來很是欠扁,更是篤定了她斷不會拒絕之意。


    “若是我說不呢,難不成陳大人還想硬請我上去坐坐不曾。”何當離雙手抱胸,秀眉高挑,唇角微揚一抹諷刺的孤度。蕭殺的濃重煞氣令人難以忽視半分,可,更多人注意到的,皆是那張或動或靜皆可入畫的芙蓉麵。


    “何況本將軍可是同你們王爺一向話不投機半句多,甚至有時都是倆看倆相厭的地步。何某可實在想不通有什麽好敘一二,總不能彼此聊著同一個男人,還是你們王爺愛而不得的白月光,而現在也是我的男人。”何當離湊近了幾分,用著僅有彼此二人所能聽見的音量,尾音微微上翹,滿是嘲弄之意。


    她可從來不覺得同楚子恆有和好聊的,還是一個惦記著自己男人的男人,更是避之不及。唯恐溜得晚了一步,就會被滿嘴噴糞的大蒼蠅蟲給盯上,連帶著她都要被迫染上幾分屎味。


    “還請虎威將軍莫要讓本官為難才好。”男人似乎並不為所動,臉上依舊笑眯眯的。使人難以窺探到他笑麵虎皮下的半分攻與心機與步步為營。


    “而且這事,虎威將軍定會好奇,聽說是有關於清合大師身世一事。”有時候話說到一半才能引得人心生好奇之意,比如現在。


    眼見著周遭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何況還是在他人地盤上。加上對方說的事情她倒是挺有意思的,何不顯應承下來,而後不是,再走也不遲。


    “有勞了,還請帶路。”即使心在不甘,卻不能不低頭。


    所謂的人情處事在不會,也得學上那麽一二方可。何況有些不懂得如霧裏隔雲看花之事,她也想明白一二。


    而如今,遠在正陽國的金陵皇城中。


    今夜燈火璀璨,月上窗欞,映天素白,六角琉璃宮燈內的燭火縹緲,拉長的影子折射在地,影影綽綽形如水夜墨畫。枝蔓,枝椏正在黑夜中悄悄地舒展著彼此最為舒服的一麵,清風拂枝而過,花葉簌簌。


    清元殿中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倆米高的鎏金鏤空仙鶴香爐正嫋嫋白煙,白玉珍珠相輔相成的珍簾不時隨著夜風吹進殿中。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如黃鸝出穀之音,又添了幾分清脆,煞是動聽。


    一身玄色暗紋寶相花刻絲錦袍崔瀾雙目緊鎖的看著今年定下的前三甲之人名,紫玉狼毫筆在其中一人名中圈下,唇角勾出一抹諷刺的嗤笑。而後擱下筆,盯著那方墨漬而幹。


    不知是在笑對方還是在笑彼此,亦或是二者皆有之。


    那人好不容易迴了金陵,他那時怎的就豬油蒙了心,瞧見對方紅了眼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時軟了心腸。使得才剛吃了沒幾頓的肉食又遠走高飛,甚至此刻不知躺在何處呻/嚀。甚至還意氣用事的得知今次本應是狀元郎的探花郎曾同她肆混過好幾次,一連生了幾日悶氣。


    導致失了心神將其二者調換,有些困倦的閉上眼。靠在雖坐擁天下至寶,卻給人略顯冰冷無情的龍椅上,眼簾下是一抹遮不住的清黑之色。


    今夜月色茫茫,竟連月色繁星都蕭索不已,清風吹拂亭中一株新栽種的紫丁香,花枝花葉花蕊花瓣簌簌做響,幽香隨飛過,落了滿地紫綢衣。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病了,真的病了,就像當年一樣病入膏肓。


    否則豈會對一個隨意多關心了幾眼的小可憐蟲的玩意上了心,即使她之色豔冠牡丹。


    崔瀾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太陽穴,起身走至殿外,抬眸凝望著不遠處,燈火通明之處。可笑他竟然在這一瞬間覺得自己這個天下之主,孤寂得宛如一個孤家寡人。


    涼薄的唇角僵硬的扯了扯,諷刺之意十足。


    今日同樣高頭大馬簪花遊街後的蘇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曾安眠,瞪大著眼睛望著空無一人的竹椅處失了神。


    思緒中不知不覺又飄到了那個午後,靜謐而安寧,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淡淡的甜香之味,彼此相擁而眠。密不可分。


    好似那段畫麵不曾遠離半分,依舊放在他觸手可及之地。可他知道,這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小南溪木上放著一冊做工精致秀美的日曆表,每到了新的一日開始。他便會在前一日上打著橫叉。眼帶欣喜之意的注視著距離他圈起來的那個數字,離得他所畫之橫叉越來越近。


    好像隻有這樣,才會覺得生活其實並沒有他所想的那麽難挨。


    胡霜現如今已經搬了出去,說是如今新置辦了一所宅院,不過是一進一出的小院。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何況勝在環境雅致清幽。


    蘇言曾在她喬遷之日時去過一趟,而後在沒有怎麽見過麵,還曾在那裏見到了不少當初一同參加詩會的舉子,現在應當稱之為進士老爺才對。甚至還在那裏見到了幾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其中一位更是如今的大皇子。


    他不清楚胡霜是什麽時候與人交好相識的,卻也並未多問,何況這都屬於他人機遇與私密之事。


    今夜燈火萬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小姐,為什麽我們不繼續住在蘇公子那處了,還自己買著宅落。”對比以前寬敞帶假山流水花園之地的精致雅美之地徒然換成了如今的狹小之地。李蘭一時之間有些不大適應,更多的即使以前和小姐暫住在蘇宅時,無論做什麽都有下人幫忙伺候。


    就連一些好的衣服料子蘇公子都毫不綠水的贈予他們,連帶著她都做了好幾件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衣服料子。無論是做什麽都有人上前幫忙搶著幹,而如今現在就連打掃房間和洗衣做飯這等小事都需要她親手親為。


    導致好不容易養得白嫩的手掌心都再次變得粗糙了起來。都說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她更擔心那位將軍以後要是見了她的手,對她不滿可怎麽辦。


    都說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不無道理。


    “你就少說倆句,明日在差人同伢婆子買倆個丫鬟迴來就行。再說我們現在的日子早已經比過去不知好少多少,我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這又有什麽不能忍的。”被吵得實在有些看不下書的胡霜站起身來,踏著霜色月光緩緩走出屋內,秀眉微蹙,表情隱有溫怒之色。


    “如今我已經貴為狀元郎,總不能一直寄人籬下,若是讓其他人瞧見了指不定會說什麽。有些事不能總想著眼前的利益,過多的是看重後麵。”何況依靠她現在手中的銀票也隻能賣得到那麽一處宅落,甚至還是靠了其他人幾位同僚的幫助。


    她也不想離開蘇府,畢竟在那裏才住了短短幾月,就已經將她整個人的生活格調的品質都不知提高了多少。她才明白,原來她一心唾棄視為國之蛀蟲的奢侈生活到底有多麽令人沉淪享受,好似一隻腳踏進了沼澤深處,在難以拔出。


    好比你住習慣了金窩銀窩,突然間又住進了狗窩,其中的心裏落差可想而知。


    又好似頓頓山珍海味,綾羅綢緞之人頃刻間粗茶淡飯,麻衣粗布一樣。


    “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李蘭見小姐生氣了,手指緊張無措的交纏在一起。微咬下唇,眼眶微紅,不敢在多說些什麽,生怕惹了小姐生厭。


    何況她也知道前麵是她做得不對,隻是心理難免一時之間忍受不住如此落差而有些忿忿不平罷了。


    “天晚了,你先去休息,有什麽事明日再說。”胡霜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太陽穴,忽的語氣加沉道;“本公子說過了多少次了,以後無論是在外麵或者裏麵都必須得稱為我公子,否則到時候等來你我二人的可是殺頭的欺君之罪。”語氣森冷帶著溫怒。


    “小,小的明白了。”李蘭連忙低著縮了縮肩膀,隻覺得這樣子的小姐給人的感覺好恐怖,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等人離去,胡霜雙目迷茫的伸手往天指著月亮,又五指成爪,試要抓住什麽。


    可抓到的自始至終隻有自欺欺人的一團白霧從指縫中溜走,秋水如眸的瞳孔中彌漫著淡淡朦朧水霧氣,就像無意間染上了一層紗,帶著一絲狠戾與不解之意。


    到底是在哪裏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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