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穿的衣物早已被人換下了,就連手臂上鮮紅得刺眼的疹子都比昨日消了不少。在連想到昨日她暈倒在那個和尚的懷中,不難想象是誰救了她。


    何當離動了動躺得有些發僵的酸軟身子,踩穿著床邊比她腳大上不少的鞋子,拖拉著出去。


    院子裏頭靜悄悄的,可是絲毫不能阻止她打量的周遭環境的雅興。


    外麵是小小的院子,有一片生長茂盛的竹林,簷下立著兩三個破舊的紫泥花盆,亂蓬蓬長著些野草和著杜鵑花長一塊。幾根長的竹竿架上,爬滿了花藤,院中還放下十幾盆秋菊,含苞待放。院中央滿樹紅棗,累累將收。


    原先的葡萄架上掛滿絲瓜、豆莢的籬笆上,綠油油的葉子淋浴在溫煦的陽光下,給人一種幽美、恬靜的感覺。不遠處的小廚房中炊煙慢慢從屋頂上輕嫋地飄起。何當離看著這雅致秀美的小院不禁有些看呆了眼,整個人有些傻愣愣的呆萌感。


    她想,若是能有選擇,這應當是在最向往不過的,繁華盡處,尋一處無人山穀,建一木製小屋,鋪一青石小路。一屋倆人,三餐四季,靜坐簷下觀那海棠花開花落,聽那雨打芭蕉音。


    若是真的能有選擇,該有多好,她寧可舍棄這張如花芙蓉麵換取餘生的平平淡淡。


    “施主醒了,身體可曾還有哪裏不舒服?”正從小廚房端著早膳出來的清合,看見的便是這麽一幅畫麵。


    身姿纖細,弱柳扶風的女子著了件與之身形完全不符的寬大僧袍,更襯嬌小無力。眉目流轉間,瀲灩生花,柔橈輕曼,嫵媚纖弱。


    人嬌豔得將滿院秋色都比了下去,令人眼中隻餘她一人爾。


    也不知那地方是如何養人的,竟將人生養成了妖精的模樣,甚至比之惑人心智的妖更升一籌。若說美人不是母胎生,應是桃花樹長成。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


    “嗯,那個昨日謝謝大師,還有對不起。”迴了神的何當離抬眸中,看見的是迎著晨曦籠罩下,恍如神諦的男人。


    朦朧的淺色金邊淡淡薄薄的均勻灑在他周邊,如美似畫。飛斜的長眉放蕩不羈,嘴唇緋薄,尤其是那一雙黑眸,孤寒清冷如月,離近了看,更覺那人眉目如畫,身姿妖冶風流。壓根不像是個清心寡欲的和尚,反倒是那種夜間專門從書本中勾人的妖僧。


    何當離心裏唾棄的將這一想法給驅趕出了腦海,她怎麽可以這麽想救命恩人,好歹人家可是救了她的。


    可別拿什麽佛主說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人是佛的本分,她就呸了。佛的成身之前就不是人嘛?而還未成佛之前的普通人,難道就會是見個人就大發菩薩心腸不?


    這些她是萬萬不會相信的,隻因都是虛假的。


    何當離瞧著人突然有些愣愣的,低垂著頭,微咬了下唇。從醒來她就發現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換了,甚至就連那密密麻麻的紅疹子處都被均勻的溫柔以待上了藥膏,這在她以前是從未有過的待遇。


    除了公子外。


    想來此人定是得知了她的女子身份?可是為何不曾避嫌半分?還是說人家道行過深,與她眼中女子還不如路邊的一朵花,一顆草一片葉子來得有吸引力?


    何當離突然覺得她腦袋瓜子好像又有些不夠用了,隻能默默咬著手指頭盯著人不放,就像在盯著什麽罕見的稀有物品一樣探究和奇怪。


    “施主可是餓了,正巧貧僧剛做好了素齋,不妨來嚐嚐貧僧手藝如何。”清合相貌本就生得好,如今光是這麽一笑,差點兒看得何當離找不到東南西北了,隻能點頭不言。


    早餐很簡單,不過就是大盆饅頭加紅薯還有幾根酸蘿卜條和醃黃瓜。


    很普通的東西,可是因著做飯之人的手藝好,還有不知是否是食色性也的原因,何當離隻覺得今日的粗茶淡飯格外香甜,或者當真是自己餓狠了的緣故。


    “對了,在下還未曾請教過大師法號,還有感謝大師昨日出手相救。若是日後有需要用得上鄙人的地方的話,還請師傅莫要推辭為好。”何當離說著說著,又不禁有些走神了,手上還捏著一個白胖胖的大饅頭。


    因為在她的映像中,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會對另一個人好,或是釋放那僅有的善意。若是有,那定是有所求。隻因在她從小根深蒂固的思想中,若是有想所得,必須有所付出,天底下可從來沒有白吃的午餐。


    公平公正的交易才得以長久下來。


    那麽眼前這位,看起來清心寡欲,無欲無求的師傅,他想要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麽呢?


    金錢?財富?地位?


    不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這世上教會她的就是這麽殘酷得近乎無情的一個道理。


    “貧僧法號喚清合,施主喚貧僧清合就好。”聲線同那日聽到的一樣,又透著幾縷淡淡的疏離。


    “清合清合。”嘴裏底底呢喃咀嚼著這個名,好像是一個熟悉得似曾相識的名字,可是又過於久遠,導致她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


    真是頭疼。


    因著何當離身上的疹子未消,加上那藥膏什麽的自己又不會弄,隻能繼續厚著臉皮待下。甚至為了表達自己不是白吃白喝白住的廢物,主動幹起了洗衣做飯,劈材燒水等事宜。


    而且最令人尷尬的當還屬於晚上上藥的時候,即使何當離不斷的在心裏默念著做好了心理建設。可是還是覺得接受不了。


    總有種自己玷汙了佛祖的罪過,何況自己又是那麽肮髒下賤的一具身體,就連靈魂都散發著腐爛發臭的味道。


    “施主莫要緊張,貧僧不過是給施主抹藥而已。”一身素袍,手上拿著黑乎乎藥膏走進來的清合,臉上無悲無喜,看的目光平和清冷的就像是路邊的花花草草,甚至沒有多投進半分情感。


    推門進來後,最先入眼見到的就是那僵硬著縮成一團,眉毛都快要擰成一團的何當離身上。


    “何況於貧僧而言,空既是色,色既是空,施主不過是同萬千普通生眾無二,花草樹木皆有靈,人不過也同萬物占了靈長二字。需知芙蓉白麵,須知帶肉骷髏。美貌紅妝,可是蒙衣漏廁。”


    “我明白了,是我多慮了,不過可否請大師轉過身去。”此番竟是難得的帶了罕見的羞澀之意。


    “雖說在下知道大師的眼中男女都如那路邊浮萍無二,可這書上好歹還說曾有說過男女有別,七歲不同席等事,何況在下在如何也是個女子,即使大師是個遠離六界紅塵之人,可是在我眼中卻與一般男子無二。”何當離下唇微咬,一雙瀲灩上調的鳳眼看人時,竟清麗又嬌軟,就像未曾染過俗世的塵埃的孤寒紅梅。


    “阿彌陀佛。”清合念了一句佛號後,方才轉身背對著他,耳邊是聽著悉悉索索脫衣聲,握著藥碗的手無端又加重幾分,隻覺得連自己的喘氣聲都不由自主重了幾分。


    不用去看,光是聽,都能在腦海中勾勒出是如何一番誘人之畫,繾綣旖旎眾生。


    “好了,還得在次麻煩清合大師了。”何當離脖子與前胸等自己看到可以擦的疹子已經好了許多,唯獨是後背與後臀等處,隻能麻煩人家大師了。


    何況她也知道過敏這種症狀若是沒有一次性根除,說不定遺留下個老弱病殘的,說不定會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折磨著她。


    到時候得不償失,何況苦的還是她自己,隻能強忍著羞澀之意,光著身子躺在竹席上。背對著男人,何況人家大師在幾日的接觸下來,無喜無悲真的就像是寺廟高堂中供奉香火,普度眾生的佛像一二。


    微涼的,散發著淡淡桂花香的藥膏撫了上來,涼涼的,忍不住令她想舒服得偎歎一聲。


    男人的手,骨節分明,白皙修長,此刻正在一具赤/裸的女體上拿著竹片為其撫平均勻藥膏。


    男人的動作很慢,又帶著足夠的耐心與溫柔,就像是在描繪著一幅最為豔麗的美人畫。


    何當離枕著滿是男人身上淡淡的迦南香的竹枕,差點兒忍不住想要睡過去。不知為何,隻覺得眼皮子很重,沉如千斤,就連腦海中好像都塞滿了漿糊,暈暈沉沉的。


    雖然理智在不斷的拉扯,告訴著她一定不能睡著,不然到時候自己光著身子躺床上,弄得大師沒床睡怎麽辦。她可是記得整座竹屋裏就這麽一張床,可偏偏身體就像是不聽使喚一樣,堅持不了多久,人便昏睡了過去,白嫩的臉頰上,還印著倆到鮮紅的竹印子。


    看起來又滑稽又令人心生發笑。


    等再三確認身下人已經睡著了,清合才棄之竹片用了手,為其均勻塗抹上藥膏,淺色的偷窺中翻滾著暗沉之色。


    甚至就連最為隱私之處旁長的小紅疹子都不放過,細致的就像是在對待一件最為寶貝的珍品。


    她的身體很白,甚至宛如幼/女/潔白,幹淨得就像一塊最為上好的羊脂白玉,忍不住想要令人狠狠弄壞。


    何當離在這小竹屋裏一連待了三日,等到了第四日,感覺身上的紅疹子消失得差不多了。這才終於決定告辭了,畢竟打擾了人家師傅清修這麽久,她心裏很過意不去。


    不巧的是,今日的清合大師正好有事外出,何當離又不知道他會什麽時候迴來。隻得寫了一封信,將自己全身上下僅有的值錢東西都留了下來,就當做是醫藥費,雖然不多,可多多少少也是她的心意。


    臨走的時候甚至還將柴火給劈好了,水缸裏的水也裝滿了,這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甚至是帶了幾分傷感,算了,反正有緣總會再見的。


    殊不知才在她離去不久,外出之人便歸了家,手上死死捏著那張薄薄的,寫滿著離別的紙張。


    “何當離!”


    已經快要距離軍營附近,準備下馬時的何當離突然不受控製的打了個噴嚏。


    揉了揉嬌翹的鼻尖,不禁有些喃喃自語,這大熱的天,也不知道有誰在想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軍你命中帶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花枝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花枝繞並收藏將軍你命中帶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