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哪日不在了,我還真擔心花奴一人會怎麽辦。有句話不是說一日夫妻白日恩嗎?花奴都不止一次躺睡在我床上了,這不是夫妻又是什麽,而且還不止是白日恩了呢,要是實在不行,花奴同我暗度陳倉明修棧道如何。”碧玉看著花奴緊繃的小臉,忍不住胡說八道的顛倒黑白。


    可他一直知道花奴即使顏色生得再好在豔,也不過才是個剛滿十一歲的小丫頭片子。他還真沒有禽獸到現在就對她下手,好歹還需在養個三年倆載。隻是不知自己是否會等到花奴花期長成的那日了。


    何當離對於這個問話隻能緊抿了抿唇,不言,掩藏在袖袍下的小尾指微微顫抖著,隻覺得周邊連空氣都稀薄了幾分。


    半彎月牙高高掛,繁星點綴其中許。


    “花奴以前可有名字。”男人不知為何今晚上的話好像格外之多,即使明知那小人除了偶然應答倆聲外。簡直就跟個澆了銅汁的崛嘴葫蘆似的,恁的不僅沒有眼色還沒有一點兒風花雪月的心,可愁壞了他這個老男人的一顆少男心。


    靜謐的空氣中好像一瞬間停了許久,就連風吹花蕊聲都清晰可見。


    許久後,直到小小的喉結在薄薄一層皮肉上滾動一二後,才道了一聲;“有。”


    輕悠悠一句,風一吹便散了,卻又是如此的清晰可聞。


    男人臉上本有些黯淡下去的孤度馬上重新上揚了起來,帶著令人難以忽略的明亮。


    “不知花奴可否能告之我。”碧玉今晚上的心情好像不錯,連帶著碎碎念都多了幾分。也不理會花奴的少言寡語,隻覺得就這麽安靜的抱著她,就很好。


    他才不管花奴願不願意,反正他就喜歡抱著她。


    何當離剛想搖頭拒絕,可小氣的男人突然不小心扯斷了她的一縷發絲,疼得她差點兒直倒抽氣。


    “花奴可是在擔心我會告之其他人。”碧玉小氣的有些怨恨出聲;“難不成我在花奴的眼中就是此等小人不成。”


    “沒有。”否定的話並沒有經過大腦,而是聞言下意識的就要否定出聲。


    “那花奴為何不願意告訴我,還是說這麽久了,在花奴眼中,公子我依舊還是個外人,這可教人傷心了。”男人的眼眸中帶著幾抹暗淡之色,就連那雙本在撫摸她臉頰的手,動作都停了下來,就像被人無端拋棄的大狗來得可憐巴巴。


    何當離略有些幹涸的唇瓣一張一合許久,閉上眼睛才終有幾分認命道;“奴以前名喚何當離。”短短八字好像抽盡了她身上全部的勇氣。


    內心甚至刮過一陣快過一陣的震栗感,喉嚨發緊。指尖發顫,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麵前說出自己唯一擁有的東西。


    正是崔瀾當初為她取的“當離”二字。


    夜漸沉,月漸濃。


    何當離等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確認睡在後,方才小心翼翼的輕手輕腳將其推開。男人睡得很熟,臉頰倆端還冒著倆抹可疑的酡紅之色。那雙手還在死死攥著她的腰帶不放,好似擔心她會突然跑了一樣。


    出去的時候又不放心的伸手探了探他額間與鼻息處,發現並無發熱的症狀,輕柔的給那傷口處均勻的灑了白色藥/粉。又檢查了好一陣子的門窗後,方才躡手躡腳的離去。


    醜時之分,外頭的聲響漸漸消了大半,有也是少許醉酒呢喃之人。何當離貓著腰來到了後院。而後扒開她以前發現的一處狗洞悄悄地鑽了出去,根據著記憶來到一處小小的破廟中。


    年久失修到形如危房的破廟連乞丐都不屑前來光顧,有的隻是一隻又一隻瘦小到隻上下皮包骨的老鼠流竄上下。任由四周長滿了到人膝蓋高的野草橫生,腐爛的木頭上長滿去灰黑二色的毒蘑菇和青色苔蘚,綠色藤曼悄悄地隨著高牆木頭而繞,紮根生芽。


    身形嬌小的身影宛如一隻在靈活不過的耗子?輕車熟路的來到了破廟一角處。裏頭隻有一個倆鬢花白,斷了腿,瞎了一隻眼的乞丐在那不知死活,邊上擺了喝水和吃飯之物,現在皆是以空。


    “老人家,我來了。”何當離放輕腳步走過去歎了歎老人的鼻息,又將自己從碧玉公子那處順手牽羊而來的糕點放在了他身邊,旁邊還堆積著不少已經空了的油紙包和一個破了幾口子的鯉魚瓷碗。


    整個人一改平日間的少言寡語,絮絮叨叨的說起了話,就連素日總是寫著生人勿進的小臉上都掛滿了笑意;“老人家,我這次給你帶了上一次你說想要吃的綠豆糕,那個酒....我還沒有錢買的起,不好意思隻能讓你先忍著酒蟲了,那個我告訴你我伺候的那位公子前幾日又教了我不少新的字,就是我太笨了有些字總是記不住。”


    “你說我會不會太笨了點。”


    何當離一個人自說自話許久,見他還是沒有迴應她。連忙撇了撇嘴,賭氣似的不再繼續聒噪的蜩螗羹沸。


    而後翻著自己寶貝藏在石頭磚裏的書籍,照著裏麵的動作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就像有些字不認識,好歹上麵帶了畫的,倒是省了她絞盡腦汁的煩惱。


    等天漸亮,雞站高牆鳴報曉,一抹暗灰色與淺金色相互交融與天邊處。


    練得滿身大汗淋漓的何當離才停下了動作,走迴破廟裏的時候,那老乞丐身邊的糕點還是沒有動過分毫,就連那個動作都不曾移動過半分。倒是惹來了好幾隻饞嘴偷食糕點的老鼠正在瘋狂的分食著。


    不大的空間中,處了滿是潮濕發黴的味道後,周圍彌漫的都是身體發爛腐臭的屍臭味,她一直知道這位老者在幾天前就死了,因無藥可醫而走的。可她還在自欺欺人的認為他還活著,隻不過是睡著了而已。


    她相信,在等等,隻要自己在等等,他馬上就會醒過來。就像那個雨天裏給自己扔了一塊長了青色黴斑的饅頭一樣。


    可是她到最後還是沒有等到那人醒來,就像那場冬日,她也沒有等來說好帶她離開的少年郎。


    反倒等來的是前來抓捕她的何家人,一念地獄一念天堂。


    新霜染楓葉,皎月借蘆花。野火初煙細,新月半輪空。


    “花奴,柳當家的有事說要找你,讓你現在馬上過去一趟。”春去夏來秋到,轉眼間就到了金秋九月。而這秋天都來了,那麽這冬日還會遠嗎。


    牡丹薔薇謝,木槿金秋菊滿城香。


    碧玉公子因著最近一段時間來點他的恩客少了,還有名聲早被後來著的紅玉公子和其他人居上。在這樓中賺不到錢者自然是個被早早厭棄的下場。若非因著何當離答應了柳當家的條件,說不定現在都還得搬到四人一間的通房而去。


    說起來也是令人稀疏不已。


    “公子,柳當家的找我。”日子如白駒過隙,何當離的身高也像一條抽拔的垂楊柳似的。本就緋顏膩理的芙蓉麵越發嬌俏可人,本就還處於雌雄莫辨的年齡中更是一顰一笑動人心弦。


    “好,那你快去快迴莫要教柳當家的給等急了,晚點記得迴來。”即使容貌消瘦卻並不掩其嫵媚的碧玉聞言吻了吻她的額間,擔憂不已。說好的讓人馬上過去的,可他得那雙手就像不受控製一樣不想放開她半分。


    就想一直將人放在自己眼皮子下,永遠都不要離開自己視野中半步。碧玉知道自己最近好像病了,那種患得患失的惶恐之症,豈非是尋常藥物可醫的。好像也隻有這麽看著她的時候才會稍稍平靜下半分。


    “好。”何當離如今的衣服不再是清一色的灰黑二色,而是盡被往色彩鮮豔上打扮,腰佩青玉帶鉤,秋香色碧梨荷包,那張臉更是被各類補品滋潤得恨不得人人就像上手掐一下才好。


    雖年尚幼,足以看出日後牡丹花滿金陵之景。


    樓中更有不少喜好/幼/童的恩客,每次前來一擲千金就為了看這小人。即使她什麽都不做,光是這麽輕飄飄的掃上你一眼,就令人的半邊骨頭都酥了。


    年紀還小都這樣,若是等長大了,不知生得如何的狐狸精勾人模樣。以至於現在還未開始正是掛牌時都引得好幾波人前來一窺其色,是否當真當得上色若春花的牡丹花開豔冠金陵色。


    男人見她馬上就要推門離去的時候,不知打哪來發了力,將人再次給拉到了懷中。彎腰下身將尖細的下巴擱在少年略顯瘦削的肩膀上,一雙手將人摟得死緊不放。一張描了桃花色的淡粉色唇瓣死死的半抿著。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著,整個人不安到了極點。


    就像將近溺水的人死死的要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奴不過是去見一會兒柳當家罷了,馬上就會迴來,公子無需擔心。”何當離知道他在害怕什麽,畢竟那晚上留給彼此的心理陰影實在過大,掩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拳頭捏得咯咯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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