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運動會的日程安排統共是一天半的時間,下午田賽開始後,各個班級參加項目的同學離開場地,比起上午剛剛開始的時候,看台上的人也就更鬆散了幾分。


    臨近放學時間,林加可本來是幫班主任何老師提前把用班費買來的一部分東西先送到辦公室裏鎖好,結果,等她從教學樓裏出來,迴操場上的時候,卻意外的再一次聽到了一個帶著幾分輕佻的熟悉聲音。


    林加可停下之後,輕手輕腳的往教學樓和操場路上那個被舊牆擋住大半形成的角落裏湊過去。


    沒用靠近太多,林加可已經發現,那個角落外麵,正有兩個保鏢站在那裏守著——還都是上次被她和秦修遠揍了一頓的熟人。


    林加可直接繞到了另一道牆的後麵,這裏相對來說,略有些隱蔽,自然更加偏僻無人,也難怪梁樂成的保鏢都不曾過來這邊看著。


    梁樂成站在那裏,明明西裝革履,卻愣是一副吊兒郎當的德行。


    雖然上次吃過一個悶虧了,可是這迴,他依然還是全然不把秦修遠放在眼裏的模樣,用審視和打量的目光仔細端詳了秦修遠,慢條斯理道:“眉眼不太像你父親,不過倒是和當年的老爺子有幾分像。”


    秦修遠的臉色一片陰沉,眼睛裏的厭惡和不耐無比清晰,這會兒已經連話都不想說了。


    梁樂成從兜裏拿出跟煙來,手裏捏著一個限量版的打火機,沒打火,繼續吊兒郎當的笑道:“畢竟是親生的麽,十幾年沒見著,你爹可想你啦,這不是,聽說我在靖遠市這邊出差,你爹一天早中晚三個電話比吃飯還準時的催我,一定要把你帶迴去。”


    秦修遠沉著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點別的表情:嗬嗬,你他媽逗我呢!


    牆後麵躲著的林加可也是一臉牙疼的表情,暗暗心道:嗬嗬,你他媽逗誰呢!?


    梁樂成看著秦修遠臉上譏諷的冷笑,依舊麵不改色,連眉毛也不皺一下,嘴裏叼著根香煙,點著火之後深深吸了一口,然後才手指間捏著香煙,繼續沒個正經的笑道:“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他給錢他才是老大,對吧?”


    秦修遠緊緊的繃著臉,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仿佛帶著層冰一般,硬冷冷的刺人,“學校不許吸煙!”


    梁樂成聽了“撲哧”一笑,“規矩還挺多!”說著,直接反手把那根香煙按在了牆上熄滅掉。


    “反正就是拿錢辦事,小子,我就跟你實話實說吧!”梁樂成把那根煙扔了,然後用手指點了點秦修遠的胸口。


    聽到這句話,秦修遠原本滿是不耐煩的眉毛擰地更緊了,不過,微微凝在一起的眼神,倒是證明了他的確變得有些認真起來。


    就連牆壁後麵待著不動的林加可,聞言都不禁稍稍正色,嚴陣以待,打算弄清楚梁樂成的背後到底還有什麽陰謀。


    梁樂成慢條斯理的笑道:“剛剛那個理由,是你爹一本正經的親口跟我說的,你愛信不信。”


    看到秦修遠一臉“誰信誰腦子有病”的嘲諷模樣,梁樂成簡直樂不可支,笑夠了半晌才繼續道:“我就這麽說吧,梁家的身份地位,對現在的你而言,可以說是超乎想象。你爹呢,他在梁家排行老二,目前有一兒一女,年紀和你差不多大。老大、老二還有你大姑姑,都是一個媽親生的。至於老三和你小姑姑,是現在的梁老太太親生的。”


    秦修遠被迫站在這裏聽梁樂成講什麽梁家的事情,心中隻覺得無比膩歪心煩。


    悄悄的躲在牆壁後麵偷聽的林加可,即使重生一次,對於梁家嫡係本支成員之間的關係這些事情,其實也是第一次知道。


    畢竟,上輩子的時候,梁家那些人最後被秦修遠折騰得七零八落,該去療養院的去療養院,沒什麽幹係的也都躲得越遠越好。等到事情全部過去之後,當初秦修遠一開始麵臨的艱難境地,林加可也從來不曾聽他說起過……


    “按理說吧,梁家這種門戶,將來繼承家業的肯定是老大,不過你大伯他隻有一個女兒,老爺子就算看重,可是,比起親孫子來,估計還是隔了一層。”梁樂成說起梁家的家事來,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他漫不經心的看向秦修遠的眼睛,微微一哂,笑道:“至於是誰把你的事情捅到了梁老爺子麵前,我是不知道,不過,不管是老爺子還是老太太都發了話——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心腸都軟,總不好看著自家子孫流落在外不是?”


    秦修遠微微斂目,收起了剛剛那副不耐煩的模樣,不過話語卻依然冷冰冰的,“你直接找到學校裏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


    梁樂成詫異道:“這些還不重要嗎?”


    秦修遠冷笑了一聲,“那我知道了,你也可以滾了。”


    梁樂成睜大眼睛,“嘿,小子,你這反應可不對啊!你要這麽說的話,我迴去很難和你爹還有老爺子他們交代的啊!”


    不等秦修遠再說出什麽難聽的話,梁樂成已經擺出一副今天說什麽也要跟秦修遠掰扯清楚的架勢,喋喋不休的繼續道:“既然你這孩子這麽不聽勸,那咱們換個說法好了。”


    說著,梁樂成還故作姿態的四處瞅了瞅,笑道:“上次和你一步不離的那個小姑娘呢?她今天怎麽沒和你在一起啊?”


    秦修遠冷著臉,雖然兩個保鏢在那裏戳著自己暫時走不掉,卻根本就不想再搭理他。


    梁樂成又伸手指了指秦修遠的腦袋,嗤笑道:“那什麽,你好好想想——你整天和人家小姑娘在一起形影不離的,她是什麽家世背景,你知道嗎?”


    秦修遠的臉色微微一變,眼睛裏卻難得的閃過了一絲茫然之色。


    他倒是知道,自己的外公外婆和林加可的祖父母那一輩認識,林北辰和計詠心這對夫妻,逢年過節的也會到外公外婆家裏來坐坐,要不然的話,林加可的父母也不可能從小就任由林加可和自己玩到一塊去。


    就連躲在牆後麵的林加可,聽到梁樂成這個說法,都微微愣了一下,不是在說梁家的事情麽,怎麽突然就把自己也給繞進去了?


    “秦修遠,我梁樂成今天就敢把話給你撂在這裏,就憑你現在的身份,奮鬥一輩子,也不過就是一眼能看到底的地位了!可是人家呢?”


    梁樂成盯著秦修遠,言之鑿鑿的說道,“你今年多大來著?估計也有十四五歲了吧,我告訴你,十五歲不小了,說真的,從小一起玩大的玩伴暫且不論,家族間小孩子的交際這時候差不多也要開始了。”


    “現在你們都還小,什麽都不覺得,等到十年以後,身份地位上的差距,真正到天差地別的時候,你就該明白了,就算是朋友,也不是那麽好做的!”梁樂成拿手指著秦修遠,頓了頓,又突然改了語氣,帶著幾分嗤笑的說道:“你要是梁家的少爺,說不定以後在酒會聚會上還能跟人家說上話!”


    最後,梁樂成招惹完秦修遠,又特別欠揍的哼笑了一聲,這才大手一揮,示意兩個保鏢讓開放人。


    等到秦修遠走後,那個上次陪著梁樂成一起挨打、至今對上次那些打人的、似乎是屬於林加可小姑娘未曾露麵的安保人員有些發怵的保鏢小聲問道:“梁先生,你知道上次那個小丫頭的身份了?”最重要的是,知道上次打他們一頓的是什麽人了?


    梁樂成微微一滯——林加可的身份,他還真沒空去查清楚,不過從林加可媽媽開的那輛車看,肯定也不是什麽普通人家,嘴上就輕描淡寫道:“這不就隨口一說麽!”


    “……”還沒來得及離開,剛好又聽到了這兩句的林加可。


    梁樂成準備溜溜達達的走了,林加可想了想,才輕手輕腳的繞開,打算先迴操場上找秦修遠。


    結果,半路上,居然又和大搖大擺的梁樂成碰了個對頭。


    剛剛撩撥完秦修遠不算,看到林加可,又忍不住嘴賤的梁樂成主動上前一步,姿態散漫的笑道:“喲,這不是上次那個小姑娘嗎?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我才和修遠說起你,扭頭就看到人了。”


    林加可瞥了他一眼,“我怎麽不知道他和你關係這麽熟了?”


    梁樂成頓時就笑了,“怎麽說,按照輩分,他也得喊我一聲七叔不是?”


    林加可盯了他一會兒,那審視的眼神尤其耐人尋味,末了,一句話不吭,直接就轉身走了。


    梁樂成怔了怔,忍不住問身邊的保鏢道:“你們說,她這是什麽意思?”


    保鏢摸了摸鼻子,小聲道:“有錢人家的小孩,心思都挺難猜的……”


    看見那個小姑娘,他就下意識的想起了上次身上像是被麻繩勒緊了留下的青紫淤痕,胸口被勒得發疼,肋骨好像都要錯位了似的。


    梁樂成點了點頭,說白了,他就是為了錢才跟著梁老爺子這一家混的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頗為自嘲的一笑,“說的也是!”


    梁樂成一行上了車,兩個保鏢一個開車一個坐在副駕駛,還沒出學校門,就在靠近籃球場那一塊,後輪的兩個車胎一先一後緊跟著就都爆了。


    因為是在學校裏,車速並不快,可是,也趕不上挨了子彈似的連著爆車胎,尤其那聲音還挺嚇人,駕駛位上的保鏢,隻感覺在一股巨力在拉扯下、自己根本控製不住方向盤,嶄新的轎車直接就失控的撞到校園綠化的法國梧桐上了。


    法國梧桐的樹根下,轎車的地盤下麵,一個坐在車中的人根本看不到的視線盲區裏,一隻通身藍紫色泛著詭異光澤的聖蠍,在旁邊的天蛛把轎車硬生生的拽過來之後,又不慌不忙的紮破了前車輪的兩個輪胎,兩隻五毒寶寶,這才悄無聲息的爬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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