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鍾後,他拎著飯盒上樓,吳知枝已經給外婆擦好身子,還叫護士給她換了輸液瓶,現在正坐在一張椅子上欣賞著那束刺眼的康乃馨。


    他推門,吳知枝迴過頭來,笑吟吟地望著他,「怎麽去了那麽久?我都快餓死了。」


    跟陸焉識,她向來是不客氣的,該叫他去幹嘛就去幹嘛,畢竟自己家的,不比外人生疏客氣。


    陸焉識看著她,又看了那束花一眼,「嗯」了一聲,把飯放下。


    「買了什麽?」她掀開袋子,裏麵兩份雞腿飯,她拿了其中一份出來,掀開蓋子開吃,「看著就挺好吃,吃起來就不怎麽樣?」


    她吃著茄子,皺了下眉,「太油膩了。」


    奇怪的是,陸焉識居然一句話都不應,就沉默吃自己的。


    剛才他不是這個樣子的啊,剛剛明明很興奮的,有答必應,現在怎麽變得那麽冷淡?


    吳知枝疑惑轉過頭,「你怎麽了?累了?」


    「沒有。」他搖頭,吃了兩口飯,旁敲側擊地問:「這兩天有人來看過外婆嗎?」


    「有啊,親戚們都來了。」


    「全來了嗎?」


    「對。」


    「你師父又來看外婆嗎?」


    吳知枝笑,「師父來幹嘛啊?他又不認識外婆,我們也不是親戚呀。」


    陸焉識勉強點頭,淡淡道:「那賀希言跟蘇北呢?」


    「蘇北沒有,賀希言來過了。」


    陸焉識愣了一下,眼睛盯在她身上,一副『真相要來了』的陰森樣。


    「那天外婆從廁所裏摔倒,就是賀希言送我們來醫院的。」怕他會誤會,她還補了一句,「吳桐也跟我們一起。」


    「他怎麽會知道外婆摔傷了?他在家裏?」吃起醋的少年,問題關注點很奇怪。


    「不是,我們在路上碰到的,我去買西瓜,他也在那裏,然後他說送我迴家,到了家裏安安跟我說外婆摔傷了腿,我就馬上出去喊賀希言,他幫忙送我們來的醫院。」


    這段話,簡直讓陸焉識如鯁在喉,更加的火冒三丈,「他送你迴家?你就答應了?」


    「路又不是我們家的,我不答應,就能阻止他不走那條路了?」


    「……」陸焉識不吭聲了。


    吳知枝覺得他不對勁,雖然沒表現出來,但是很明顯就是不對勁,她從他招招手,「你過來。」


    陸焉識無動於衷。


    吳知枝無奈,微微嘆氣。


    「這麽說,他還來了不止一次了?」良久,陸焉識看著那束花,不想說話,可是又想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


    「沒有,他就來了那一次,就是第一天的時候。」


    「你在撒謊。」他臉色陰沉,指著康乃馨,「這束花,日期是今天早上的。」


    「這個啊。」她看了一眼,笑了,「這是他叫人送過來的啊,他自己沒有來。」


    「他還在這住了。」化身為柯南的陸焉識,微微眯著眼睛瞅她,「廁所裏,有兩套洗漱用品,你別說是吳桐的啊?」


    吳知枝張了張嘴,這小子,確實太敏銳了,什麽都瞞不過他。


    她點點頭,「確實,他在這裏住了一晚。」


    陸焉識抿住薄唇,心頭繚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霾,他才離開幾天,她就讓賀希言在這過夜?


    「那天晚上外婆動完手術,醫生說要給外婆燉骨頭湯,我就讓他們先迴去,但是賀希言不肯走,他說怕外婆半夜會出什麽事,到時候沒個主心骨不行,後來他就在這睡,誰在椅子上,我睡在床上,那晚我還跟你聊過電話,告訴你,外婆住院了。」


    他哼了一聲,「那你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


    「小焉識啊。」她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愁眉苦臉著,「你在s市陪你爸爸,你爸爸又剛動過那麽大的手術,我當然不想影響你的心情了,而且,那天要是沒賀希言的幫忙,第二天我們就停藥了,我帳戶沒那麽多錢,還是賀希言先幫我墊付五萬的。」


    陸焉識:「……」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你要是在就好了。」


    陸焉識靜靜望她,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


    吳知枝放下手裏的飯盒,想到這些,就沒胃口吃飯了,她說:「外婆出了這個事,我才明白,我們家的財政情況太糟糕了,老人家一個手術我都拿不出錢了,我現在覺得……」很挫敗,她心裏特別的挫敗和內疚。


    辛辛苦苦兩年多,才存下這麽點錢,老人一病全搭醫院去了,她心裏很壓抑難過。


    對別人,她不會表露出這些情緒,但是對陸焉識,她不必偽裝,這就是她無法抗拒他的原因,因為他可以讓她做自己,吳知枝低著眸,情緒忽然變得低落,連同整個人周身的氣息,都黯淡了下來。


    「外婆這次手術,花了三萬多。」吳知枝苦笑一聲,「估計到出院的時候,要花掉四萬。」


    陸焉識沒有說話,他忽然不知道說什麽好,看見賀希言送的那束花,他就沒有理智了,可是他沒有想過,這時候的知了,是多麽的無助需要安慰,剛才他出現的時候,她雖然嚇得一跳,可是眼睛比平時不知道亮了多少倍,她心裏麵是依賴他的,他能感覺到。


    「其實有時候,我不太願意告訴你我們家太多事情,因為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們家事太多了,我怕你煩我老說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但好像我們家的日子,除了一地雞毛就是一地雞毛……」她低下頭,不再說話。


    忽然,手腕一緊,被他握住了。


    吳知枝一愣,抬眸。


    陸焉識拉著她的手,嗓音低沉,「你說這些話,讓我心裏不舒服。」


    少年俊美的臉,寫滿了不悅,「我就喜歡,你什麽都跟我說,人生,沒有誰一帆風順,度過了,就是一種歷練,我們一起度過,就叫共同風雨,這樣,你還不願告訴我?」


    變軟的語調,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吳知枝愣了一下,心頭競有些恍惚,也隱隱感到,他已經不生氣了。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t恤,底下一條破洞牛仔褲,包裹著他修長的腿,站著,比她高出了整整一個頭,他是按著全世界喜歡的模樣長大的少年,任誰見了都驚艷,良好的家世,優秀的能力,超群的智商,卓越天籟歌喉,天生的發光體。


    生來,就是要讓世人崇拜仰望的,


    有時候,吳知枝會感到他很遙遠,越優秀,越遙遠。


    她總覺得某一天,他會離她而去,隻是明白這個後果,她也放不了手。


    「話是這麽說,可是我偶爾,還是會自卑。」他那麽好,她卻那麽……一地雞毛,說不自卑是假的。


    「在我眼裏,你是最好的。」他低頭,將她耳邊的髮絲攏到耳後,露出她白皙的臉,「有時候,我都怕你長得太漂亮,被人搶走了。」


    吳知枝心頭一怔,彎唇,「怎麽可能?誰要我啊,背後拖著一個那麽重的拖油瓶,我這種的,要是長到了二十七八歲,估計都沒男人敢娶我,怕被我們家榨幹了。」


    「……我就要你。」


    她聽到他這麽說。


    抬眸,他黑湛湛的眼睛盯著她,帶了一點柔軟,「永遠都要,隻要你不離不棄。」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打他胸膛一下,「喂!你們這些搞音樂的,說話都這麽不切實際的嗎?」


    「……這我真心話。」


    「哎,講講就好了,可別發誓,不然雷雨天我家房子得炸。」


    陸焉識:「……你真的就是欠揍。」


    「有沒有給我帶禮物啊?」不想這個悲傷氣氛持續太久,吳知枝忽然轉了個話題。


    「有!」他從書包裏拿了一本精美的小本子出來,眼睛亮得像璀璨的星河,「我看你天天拿著本破本子記帳,這本送你,還帶鎖的。」


    「……那是帳本,哪破了。」


    「挺破的,都泛黃了,這個給你,以後用這個。」最主要是,用著的時候,可以想起他。


    他是個觀察很入微的人,會把吳知枝平時用的東西都默默替換成他準備的禮物,這樣,慢慢地,吳知枝用的就全是他送的了,拿起哪一樣都會想起他,如影相隨的思念,入心入肺。


    吳知枝慢慢點頭,摸著那本精美小本子,「這個,倒是挺實用的,也挺漂亮。」


    「那以後就用這個,用完了就跟我說,我在給你買。」


    「你送了我這麽多禮物,我都沒怎麽送你,有點過意不去了。」她原本就是想講兩句客套話。


    誰知道陸焉識一臉期待,「那你就送啊。」


    吳知枝:「……」


    ------題外話------


    對了,由於經常有人說起男主的名字,所以序序在這裏說一下,陸焉識這個名字,並不是我想的,當時序序看到818一個最美名字投票,然後陸焉識這個名字在列,票數很高,序序覺得很好聽,就使用了這個名字,而這個名字是出處是嚴歌苓的陸犯焉識,她那本文裏的男主就叫陸焉識,我開始以為是張愛玲的,這是個錯誤,在這裏糾正。


    名字不是我想的不是我想的,所以不要在問我啦,我就是看榜單上好聽的名字選的,另外我還記得幾個名字,一個是盛淺予,一個是冷平生,一個孫嘉遇,一個是應笑容,這些榜單就是說出自己聽過的最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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