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鬧, 我——」


    顧知煦還沒說完話,意識卻忽然熄了燈,如同強製關機。


    合上眼往一旁倒去。


    陸或雍眼疾手快地接過倒在自己身上的愛人, 將人穩穩地抱住。


    他低下頭,見顧知煦毫無預兆地又睡了,手發顫地探上鼻息,唿吸平穩, 這才深唿吸了口氣, 懸著的心情才緩緩落地。


    而燒到喉嚨眼的火戛然熄滅, 情緒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切換, 愛人身體情況未知的恐懼頃刻間瀰漫開。


    護士見況連忙從病房裏跑出來。


    陸或雍抱著愛人, 也沒抬頭, 摸了摸他的眉眼, 很輕地說了句:「他睡了,不弄醒他, 開始監測吧。」


    說完將人打橫抱起走進病房。


    在多重的情緒困擾下, 他坐了六個小時。


    他看著睡眠技師給顧知煦戴上監測儀器, 自己就坐在病床邊盯著一旁監測儀的跳動,每跳一次, 他的心情也跟著起伏。


    數著顧知煦被驚醒了幾次,翻了幾次身,直到監測結束。


    深陷入掌心的指甲印淤出血都全然不知。


    窗外的天微微亮, 透入室內,報告列印的機器聲響起,與椅子輕推與地麵摩擦出聲響的聲音。


    「醫生, 怎麽樣?」陸或雍起身走到醫生身旁。


    整夜未休息的嗓音充滿著疲憊,沙啞至極。


    醫生將列印出來的診斷書遞給他。


    陸或雍從睡眠技師手中接過診斷書, 上麵寫著:初步確診發作性睡病


    「這個情況需要做一次腰穿,進一步的確診,區分是發作性睡病的1型還是2型。如果可以的話,建議再做一個基因檢測,因為發作性睡病有可能是遺傳因素。」醫生建議道。


    陸或雍將診斷書垂放腿側,紙張邊緣卻被攥得發皺,發出微弱的聲響。


    他麵色陰沉,悶堵的心情徹底掀翻不安。


    「我們轉院。」


    ……


    顧知煦感覺自己像條蝦,等他睜開眼,等意識到發生什麽時,脊椎的部位傳來很明顯的腫痛感,整個人不受控製的發抖。


    「或雍,壓著知煦的腿讓他先不要動。」


    頭頂落下一道熟悉的聲音。


    他卻沒心思敘舊,怔然地看著彎下腰的陸或雍,眼眶瞬間紅了:「……在幹嘛?」


    剛開口,就被大手蓋住眼皮。


    「在做腰穿,快好了,不用怕。」


    溫熱的掌心貼著眉眼,眼前一片漆黑,顧知煦聽著耳畔丈夫溫柔的聲音,可穿刺針戳進脊椎的過程,無端的恐懼在腦海裏蔓延,好端端的他為什麽要做腰穿?為什麽沒有問過他?


    【寶寶,沒事的。】


    【你會沒事的。】


    這個鬧心的讀心術。


    他能有什麽事?


    「等腦脊液滴下來就好了。」


    顧知煦聽到背後熟悉的聲音,忽然有種腿麻被電到的感覺,渾身抖得咬牙切齒:「……蘇騁!」


    「換了其他人給你取那就不是二十分鍾,而是得一個小時,本身你的脊椎管狹窄就比較難取,改一下久坐不站的習慣。」


    站在床邊穿著手術服的男人麵容淡淡,瞥了眼好友陸或雍,見他還給人捂著眼睛,一言難盡:「可以了,出去後躺在床上,盡量不要下床,避免低顱壓引起的頭疼,六個小時後多喝水。」


    做個腰穿,這兩人的膩歪勁真的是服了。


    私人病房裏,氣氛微妙。


    陸或雍坐在病床邊,雙手交握放在腿間,見背對著自己蜷縮躺著的顧知煦:「寶寶,對不起。」


    顧知煦腰酸得說不出話,無法動彈,酸得跟要折了一樣,動一下都難受,又氣,又尿急。


    但這事是醫生建議,他也不是什麽有病不治的傻子,做了也就算了。


    讀心術的事他也都接受了。


    可發作性睡病又是什麽東西,他這樣下去不會因為這個讀心術的副作用出現越來越多對得上病症的毛病吧?


    他艱難地扭頭看向陸或雍。


    想把離婚話題再次提上日程。


    陸或雍見顧知煦看向自己,立刻站起身:「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顧知煦被陸或雍倏然站起身的速度弄得一愣:「……我尿急。」


    可他暫時不能夠離開床,也就是還得有求於人。


    於是,


    他被插上了導尿管。


    心情更鬱悶了。


    病房裏的氣氛安靜,安靜得除了點滴的聲音。


    顧知煦很想轉個身,可是導尿管的位置讓他隻能往右邊側躺,也隻能讓他這樣看著坐在一旁沙發上的陸或雍。


    這男人雙手搭在膝蓋上,微微彎腰,身上還是昨天那身打扮,怎麽說也是一身昂貴的行頭,再怎麽折騰也看不太出失禮的痕跡,反倒是疲憊的神情,在意料之外的平靜下顯得格外的低沉。


    此時也正平靜的注視著自己。


    而這樣的平靜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安寧。


    「你的睡眠監測結果是發作性睡病,如果腰穿的結果也是,那我們得要接受治療。」


    暗啞的嗓音響起,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顧知煦下意識對上陸或雍的目光,心頭一顫,有種被捏住心髒的感覺:「……哦。」


    說實話,跟陸或雍認識那麽多年,他沒見過陸或雍這樣的神情。


    而這段時間如履薄被的關係似乎將這男人斯文皮囊下的另一麵慢慢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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