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兄長見向來訥言的弟弟忽然露出如此悲戚表情,心裏也不好受。知道是今年母親的信遲遲不到,而他們接連發出去的信也始終得不到消息,給老四的壓力太大了。


    說到底,三兄弟裏最離不開母親的人,其實是老四。


    老大和老三就不說了,他們是父母的親生孩子,得到了父母無條件的愛。老二雖然是被收養的,但他到馬家的時候已經能記事了,知道他的父母是什麽人,是為什麽犧牲的,知道他的來處,心自然是安的。


    隻有老四秋東,是他三哥撿迴來的——


    當時老三所在的部隊經過火車站,遇見叫花子一樣的秋東,彼時秋東後腦勺的傷口都已經結痂了,連自己叫什麽,父母是哪兒人都想不起來。


    一心要跟著軍隊打鬼子,趕了幾次都沒趕走。老三就做主讓他跟著了,想著迴頭托人幫忙找找這孩子的家人,或是給安置個活計,好歹有口飯吃。


    老三也沒想到一時心軟,給他撿迴去個弟弟。


    打那之後,老三走到哪兒,秋東跟到哪兒,他惱了把人趕走,一轉眼這小子偷偷跟他迴了家。


    得,馬蘭嬌女士,也就是姐弟幾人的母親,瞧見秋東,覺得是緣分,就做主把孩子留家裏了,還打趣三兒子:


    「既然是你撿迴來的,那你給我這麽兒起個名兒?」


    三哥可是留洋歸來的高材生,隨口就道:


    「那就隨我們兄弟排國字輩兒,叫馬國忠吧!」


    於是什麽都不記得的秋東,就在馬家有了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名字,新的父母兄姐,成了三哥的跟屁蟲,跟著三哥學了一身戰場上的本事。


    別看老三平時總嫌棄秋東這個弟弟耿直,一條道兒走到黑,腦子轉不過彎兒,其實他私心裏何嚐不為四弟感到驕傲。


    四弟心思聰慧又簡單,識字他教一遍就會,行軍打仗上隻跟在他身邊看著,就能琢磨個七八成。


    若非這小子死腦筋,說什麽都不肯離家去外地讀書,當年他出於無奈,叫人連夜灌醉綁了送去軍校,結果沒兩月這小子竟又偷偷跑迴家,嚷嚷著非要跟在他這當哥哥的身邊學本事。


    人學校老師惜才,親自上門勸學,結果這小子當場揚言,說軍校的老師沒他三哥有本事,把人軍校老師得罪了個遍。


    他四弟的成就,絕對不止如今。


    老三做哥哥的,心裏即遺憾,又欣慰。


    如四弟這樣的人,不能用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和名利去筐著他,他就是一特別純粹的好人。


    老二也想起了那些過往,抹把臉,拍拍秋東肩膀,正想安慰兩句呢。


    就聽四弟忽然提議:


    「咱去瞧瞧父親吧?」


    「走!」


    「走!」


    兄弟三說走就走,一刻都不停留。


    三嬸兒急慌慌叮囑司機一定要把喝了酒的三人平安送去,平安帶迴來。瞧著車子走遠,才轉身進屋跟孩子們嘀咕:


    「老馬家的男人啊,可真是風一般難猜!」


    都多大人了,若非兄弟幾人成家生孩子晚,這會兒已經抱上孫子了吧?她那公公也犧牲了將近三十年,咋的還能傷感上?


    她也是家裏母親早亡,跟著兄姐們長大的,早些年憶起還有點傷感,如今她是做了人母親,傷感早淡了呀!


    晨陽靠在大哥肩上,搖頭晃腦道:


    「從此漫步重霄九,再見音容夢幾更?十年冷暖訴誰知,夜台長睡忍相離?」*


    開陽扶著晨陽姐,讓好好坐沙發上,繼陽端了熱水來,用熱毛巾給晨陽敷臉,無語道:


    「才喝幾杯就醉了,就這,還嚷嚷要聯合起來灌醉二叔?做夢呢吧!」


    她可瞧的清清楚楚,二叔沒兩斤白的且醉不了呢。


    酒不醉人人自醉嘛,秋東兄弟三蹲在父親的衣冠塚前,夜裏涼風一吹,裹緊軍大衣,吸吸鼻子,和父親嘀嘀咕咕。


    老三:「當年我和老四偷偷跑迴滬上給您收屍,結果沒趕上趟,啥都沒撈著,如今瞧著也不算沒好處,畢竟這衣冠塚,我們哥兒幾個走哪兒,就給您帶哪兒。」


    老二:「雖說咱都是無產階級無神論者,可在您這兒,兒還是想封建一迴,想必這會兒您和大姐在底下都相遇了吧?告訴您一高興事兒,書衡今兒改名兒啦!


    從此往後,那不是您大外甥,是您大孫子啦,高興不?馬丹陽!咋樣?一聽就是咱老馬家的人!」


    秋東:「爹啊,您以前總說隻有夫妻才是能彼此相伴一輩子的,兒女總會長大離家,所以得了好東西第一個留給母親,可您第一個離開母親。


    您總說我拙,要是我能堅守本心,一輩子走不了大樣兒,是您最放心的孩子,也不知我是否叫您失望?


    兒已許久未曾得到母親消息,願您保佑母親一切平安。」


    山風將秋東的低喃帶去遠方,兄弟三蹲在父親的墓碑前,陪著父親抽了一支煙。


    直到腳麻了,老二起身跺跺腳,拽兩個弟弟起來。


    忽然問道:


    「你們說,老頭子瞧見咱三這沒出息樣兒,不得氣的寫十首八首詩,大罵特罵?」


    秋東:「老頭子?」


    老三:「老頭子!」


    對啊,他們父親離去時正年輕,在他們心裏永遠都是年輕的模樣,如今仔細想來,最小的秋東都比父親犧牲時年紀大了。


    想想年輕的父親被比他老許多的三個兒子氣的跳腳,兄弟三對視一眼,樂的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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