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會打開城門,盡力為您爭取離開的時間!」


    他們已經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也猜到前麵出去的軍隊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他們知道極大可能等不到援兵。


    可他們已經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追究那個通敵叛國的內賊究竟是誰。


    守將此時選擇用一城的人保太子,在他看來是非常值得的一件事。


    然而太子卻覺得此事並不樂觀,他抬手用刀砍掉一隻射向旁邊士兵的羽箭,疲憊的喘了口粗氣,搖頭道:


    「羌族大軍恐怕正是衝著我來的,我帶著那幾個人根本逃不開他們的視線,既如此,那便跟他們拚了吧,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


    這道理守將何曾不明白?可太子是整個薑國的希望,隻要太子在,就是薑國在,若太子殞命於安慶城,整個薑國將陷入長久且無序的混亂之中。


    被他們護在身後拚命保護的百姓,也將再無寧日。


    不試試怎麽能甘心?


    守將咬牙,跪在太子身前,哭求道:


    「殿下,末將求您,走吧!」


    說吧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也不等太子迴答,徑直起身,大聲招唿周圍下屬:


    「開城門,隨本將迎戰!」


    城門一開,便再無可防守的餘地,他們隻剩區區三千人,根本不可能是羌族的對手,屆時不管是士兵還是城裏的百姓,一個都活不了。


    唯一的作用,就是用這些人手給太子爭取離開的時間。


    太子帶出來的東宮護衛們見狀,將太子團團圍住,根本不給他反駁的機會,簇擁著人就往城門下走。


    正在此時,忽然聽聞有個小兵用哆哆嗦嗦不可置信的聲音大喊:


    「有,有援兵?!」


    隨著這一道聲音響起,從四周接二連三傳來驚唿:


    「是援兵,我們的援兵到了!」


    「真的是援兵,他們竟在咱們沒注意到的時候把羌族軍給豁開了個口子,好生神勇!」


    「兄弟們!殺啊!援兵到了!真的是援兵到了!」


    太子停下腳步向城外望去,第一反應就是不對勁,因為那援兵的數量,在數萬羌族戰士的對比下,顯得那般弱小又可憐。


    細細看去,竟是連將旗都沒有。


    但凡是個被朝廷授過官職的正經將軍,怎麽可能沒有屬於自己的將旗?


    也就是說沒有打出將旗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千盼萬盼來的援軍,是一群烏合之眾。


    然而這個念頭隻在太子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快跑幾步,雙手撐在城牆上,死死的盯著城下某處,語氣不自覺帶上了顫抖:


    「那是不是二殿下?是不是他?!」


    侍衛其實心裏也很懵,但他仔細觀察過後,還是不確定的說:


    「瞧那些人的穿著,黑衣黑甲,很像二殿下馬球隊的裝扮!」


    豐都城內貴人們組建的馬球隊,為了彰顯他們的身份地位,在穿著打扮上可謂用盡了心思。甚至為了區別於別家,還費盡心思想出了屬於他們自己的象徵,叫人一眼就能認出那支馬球隊是誰家的。


    隻有二殿下的馬球隊從不用花裏胡哨的東西去裝扮,整日黑衣黑甲,簡樸的過分。


    二殿下說那樣是為了便於訓練。


    隨著那些人馬的逐漸靠近,太子也終於確定了所謂的援兵正是秋東。


    他親手養大的阿弟,隻需遠遠瞧上一眼,他就能從背影瞧出是不是他。


    一瞬間太子心裏有許多疑問,父皇不可能放他離開長秋宮,到底發生了什麽才叫他這個時候出現在安慶城?他可有受傷?豐都城的母親和阿妹還還好嗎?


    這些念頭隻在太子腦海裏一閃而逝,隨後太子轉身,大跨步下了城樓,牽過戰馬翻身而上:


    「隨我出城迎戰!」


    他總歸也不能將他弟留在戰場上隻顧自己逃命,常聽人說做兄弟是有今生沒來世的事,那他今日便和阿弟並肩而戰,也算是求一個今生的圓滿吧。


    「駕!」


    事實上太子出城迎戰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雖然他從未想過,他這短暫的一生會結束在安慶城,結束在羌族人手裏。


    但這也不是什麽特別叫他不能接受的事情,他隻是有一些遺憾,他對這個國家有太多的期盼,終究不能在他的手裏實現了。


    然而事實是,在接下來三個時辰的戰鬥中,在漫天的喊殺聲中,在硝煙瀰漫中,在無數屍山血海中,在倒下了無數同袍後,在黃昏降臨之際,他們竟然迎來了奇蹟般的勝利。


    是的,他們勝利了。


    可麵對滿目屍骸,誰心底都無法升起喜悅,隻餘下一個並不強烈的念頭:


    我還活著,我又活下來了。


    秋東手裏的刀已經卷了刃,身上的傷口已經慢慢凝結,他雙手杵著長刀支撐著身體站在屍山血海中,目之所及雙眼一片血紅。


    有那麽一瞬間秋東的腦子裏是完全的空茫。


    他茫然的想,他是來救太子阿兄的,對了,阿兄人呢?


    秋東艱難挪動身體,在死人堆裏扒拉,試圖找出太子。


    可這太難了。


    戰場上還活著的人寥寥無幾,活著還有力氣站起來的,秋東周圍就剩他和烏城。


    其他人早在戰爭結束的第一時間,不管不顧躺在地上。


    或者說他們早就已經脫力了更為準確。


    烏城身上留下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口,臉上也有一道淺淺的疤,當時若不是秋東反應快,那就不是一道疤,而是把烏城的整個腦袋給劈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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