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黎卻微微凝神,她這是哭了?


    等她跑到跟前,他才看清,豈止是哭了,簡直淚如雨下。


    都來不及問怎麽了,人已經撲到他懷裏,手圈過了他的腰,臉埋在他胸前,眼淚不住地往下掉。跟看煙花那晚一樣,傷心難抑,嗚聲不斷。


    他的心被揪緊,抱著她瘦而薄的背,萬分不解卻又無比擔憂地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懷裏的人沒有說話,隻剩下嗚嗚哭泣聲,聲聲戳向他心底深處。


    見她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也不像是受到了人身傷害,也許是想起了什麽傷心事……靳黎沒再問,溫柔地抱著她,沉了沉氣息,再摸了摸她的頭髮,側臉抵在她腦袋上,靜靜地看著天邊逐漸消失的晚霞。


    周圍不斷有行人經過,奇怪地看著他們,他絲毫沒在意。


    不知道哭了多久,把他胸前那一團衣服都哭濕了,陸青葙悶在他懷裏,蹭了蹭,收收情緒,最終抬起了頭看他,繼而認真朝他發火:「你是不是傻啊!」


    麵前的男生先是一愣,很快喉結上下滾動,低聲迴答:「啊,我是。」


    他不知前因後果卻直接承認,一開口,陸青葙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眼圈、鼻頭都發著紅的姑娘,抬起淚眸,用責備的哭腔說:「隻是一串手串,隻是幾個菩提子,你犯得著去撿嗎?你不要命了嗎?」


    一霎那,靳黎穩健有力的心髒,忽然像被什麽巨杵一擊,震得他整個身子都發麻。


    他垂眸,眼睛幽深如潭地注視著這個明明在發怒,臉上卻流露更多難過的人,一時僵直站立,任由她的手用力抓緊了自己的胳膊。


    看著他,陸青葙的眼淚不斷往下淌,她再度崩潰地紮進他懷裏,嗚咽著說:「那樣的手串,要多少有多少,可你隻有一個,你的命隻有一條,你怎麽那麽傻啊,你怎麽那麽傻……嗚嗚嗚……」


    她何嚐不知道,在他眼裏,那手串是她送的,全世界隻有一條,獨一無二。


    她的19歲生日,他照舊發了生日快樂給她,隻是再也沒有收到她的迴覆。第二天下午,他在校園裏騎著車,突然戴在手上的手串就這麽毫無徵兆地斷開,菩提珠子滾落一地,還有幾顆滾到了馬路上,被一輛恰好經過的私家車碾得粉碎。


    如果那天不是有同行的室友拚命地拉住他,阻止他去撿拾那幾顆珠子,也許,她今天就看不到他了……


    天邊的那片晚霞終於消散,路燈亮起,夜裏的風依稀帶著入骨的寒意,河邊幾株早櫻已經盛開,被風一吹,花瓣飄零而落。


    他的懷抱是溫暖的,身上還有一股很淡的香味,讓人不想離開半分。陸青葙終於哭累了,眼淚沒再流,隻偶爾小聲地吸著鼻子,像一隻受了傷的柔弱小獸。


    抱著他的人沒有解釋自己當時的衝動和事後的頹然,仿佛事情已經過去,隻把人圈在懷裏,摸著她的頭髮,撫著她瘦瘦的背,聲音低淡地問:「天黑了,餓不餓?」


    陸青葙悶在他胸前搖頭。


    「要不先迴去吧,風怪冷的。」


    陸青葙還是搖頭。


    他沉沉地嘆出一聲,似是無奈,又似是釋然。


    「你在隔壁遇到了宋銘澤?」他問。


    陸青葙這才嗯了一聲,以他的聰明,猜出來並不奇怪。


    「是我沒有看好它。」他沉聲道,「你給我的東西,我應該時時檢查,去換根線的。」


    不是,是她不好。


    要是她生日時早點看到他的信息並迴復他,即便線斷了,他也不至於那樣。


    偏偏事情就是有那麽湊巧。


    自那以後,他們亦如斷了線的珠子,散落兩地,遠方再也沒有故人的消息,大家都各自努力地活著。


    宋銘澤說那幾天靳黎十分沉默,不大說話,有時候坐在宿舍書桌前,也像是丟了魂兒一般。一直到後來,他的手腕上戴了根淺色手繩,才恢復如常。


    「我們幾個男生還私下討論過,那根手繩應該也是女孩子戴的。」宋銘澤笑問,「是不是你戴過的?」


    陸青葙忍著難過的情緒點頭:「是我戴過的,我送給他的。」


    宋銘澤嘆道:「佛珠這種東西是有靈性的,突然斷了,人確實挺受打擊,即便是唯物主義,也難免會影響到心情。」


    可陸青葙很篤定,對他而言,遠遠不止簡單影響心情。


    在重逢的那一天,她便覺得他的心受了重傷。


    也許就是受了那次的衝擊。


    此刻她的臉頰靠在他心髒處,這顆心髒依舊鮮活有力地跳動,但心上的那道傷痕,她現在才看見。


    她低低地叫了聲:「靳黎——」


    「嗯?」


    陸青葙頓了頓,她想跟他說聲對不起。


    可在話要說出口時,她改口了——


    「……我餓了。」


    聞言,他將她從懷裏挪出來,抬手幫她擦了擦臉上殘餘的淚痕,指腹輕輕撫過她的淌過淚的眼角,在微寒的夜風裏溫和地笑著問:「想吃什麽?」


    「想吃你做的飯。」陸青葙望著這雙幽深的眼眸,迴答得直截了當。


    他神色放鬆:「那我們迴去做。」


    「好。」陸青葙抿唇,擠出笑容。


    「走吧。」他輕嗬一聲,直接握過她的手。


    曾經他們在十七歲在舞會上就牽過手,他的手掌一如既往溫暖綿軟,給她冰涼的手心傳來一定的暖意,讓人感覺踏實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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