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碩大的白字顯現。


    【津島修治,入家族十年,七歲任少主, 十三叛逃】


    「誒?」中島敦。


    「哈!」中原中也。


    「……」這是同樣覺得結局給得太過突兀的眾人。


    而看上去最應該有反應的太宰治此刻卻隻是沉默, 他看著眼前「十年」字符的紋樣,倒有些察覺出了講述者的冷酷。


    它不給人任何緩衝, 在「津島修治」下定決心後, 將一切的過程與坎坷都省略不談,逕自將最後的結果說了出來,如同那些從未被呈現在眾人眼前的畫麵本毫無意義。


    「津島修治」也好,家主也好,所有人這漫長時間所做出的努力, 全都付之東流。太宰治即便提前一步知道了結果,看著「十年」這個詞依舊覺得無聊又刺目。


    快結束了嗎?他想。


    「上一刻還很威風嘛,太宰。」中原中也嗤笑一聲,語調裏倒沒多少幸災樂禍:「十三歲嗎?竟然沒能撐到我把你踩在腳下的時候。」


    太宰治與中原中也的孽緣, 自他們十五歲開始。那個時候兩人都是混黑的小鬼呢, 時間確實能改變不少東西。


    「中也以為自己能好過到哪裏去。」


    都說了, 「中也」是一把專屬的武器, 想及此, 太宰治垂下了視線。這基於時間跨度的大省略, 確實讓漫長的一段故事顯得模糊不清,但是有這樣講故事的人嗎?


    十三歲。港.黑首領對這個數字感到微妙,他第一次將投水的太宰治撿迴來,也差不多是在這個年齡。或許會更晚一些,但這就更與可能會發生之事相吻合。


    即便說是另一個世界,並且存在著「太安」一個這麽大的差別,但是森鷗外發現仍有一些事件按照原來的路徑發生,就像兩個世界無法完全分隔。


    而「太宰治」,大概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他心裏嘆了一口氣,對可能發生的事隱隱有了預感。


    也不知道,這個世界裏是否還需要「森鷗外」成為港.黑的首領,亦或者說在某個龐大家族的威懾下,先代早早死亡,或者龜縮不動,沒有了港.黑醫生專屬的機會。


    森鷗外迴憶起自己當初上位時用手術刀劃破先代氣管的經歷,不由感慨那時真是狼狽,誰叫沒有人願意平白讓他繼承一個組織呢?


    他紫紅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暗芒。


    中原中也對這個場景也頗為費解,可以說他是「出場」的所有人中,對自己境遇最摸不著頭腦的一個。


    重力使的生命自橫濱鐳缽街爆炸算起,在那個時點徹底成為一張白紙,等待人塗畫。隻是畫麵裏「中原中也」人格逐漸形成的過程,隨著「津島修治」叛逃的結局被一併忽略了,從後者成為少主往後所有的事都被主動遺忘,連帶著另一人被殃及池魚,過往再次成為了徹底的空白。


    他確實有些隱約預感「津島修治」叛逃後,「中原中也」的境遇姑且好不到哪裏去,就像當年叛逃後太宰治炸了他的汽車,至今這一筆帳都還得不幹淨。


    還是找個機會把這條青花魚打一頓吧,中原中也麵無表情。


    到此就結束了嗎?中島敦有些悵惘,接著便看見文字消失,屏幕再次亮了起來。此刻畫麵裏出現了一片湖泊,泛著波光。


    「是在這個點……」


    家主的聲音。


    她站在嶙峋的假山旁,看向湖水的邊緣,眼神沉靜,少見的摻雜著些許憂鬱。


    讓眾人吃驚的是,女人的麵容沒有一絲變化,如一分鍾前,也如六年前,叫人幾乎察覺不出時間的轉變。


    但還有一個可能,時間本就沒有經歷過如此巨大的跨度,故事也沒有那樣草草結局。


    「是我的原因嗎?」


    女人看向了自己的雙手,帶著恍惚般的困惑。


    家主的臉上沒有顯露出那種對於家族成員叛逃的憤怒,反而像是還沒徹底理解結果,對著與預想完全相反的一切不知從哪理順的茫然。


    想來她一向掌控著家族,如操控傀儡般安排著所有人的軌跡,直到此刻,發現有些事竟不如她所想一般。


    她是在為「津島修治」的叛逃而不解嗎?


    「本該如此嗎?不過是我養了他,那就是我的問題了。」她嘆息:「離開前,他該先見醫生一麵的。」


    「至少選擇去投水,是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吧。」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看向了太宰治。


    原本以為畫麵裏女人的疑惑和糾結,全都聚焦於脫軌叛逃的少主,那麽她那不同尋常的情緒也算有了解釋。畢竟除非是故意設計,否則少主叛逃對於任何首領來說都是重大的打擊。


    對於家族來說事態的嚴重程度更甚一層。少主生長在這裏,享有最好的資源,受家主親自教導。如有任何不滿,他盡可在自己即位時大刀闊斧地更改。然而他最後做出的決定,卻是在某天與家族進行徹底的割裂。


    食其饗而不予其優待,無外如是。


    憤怒和斥責這些反應都能為人所理解,然而她卻不去說這一點。


    她說,該先見醫生一麵的,眼裏第一次失了對未來的確定,隻有不知道放在何處的擔憂。看來在叛逃前,「津島修治」做了別的一些事情。


    隻是怎麽會給出這個選擇呢?太宰治臉上都露出了一絲茫然來。


    到底是誰在高唿「公無渡河」,此刻已然分辨不出來,唿聲的聽者也無從定義。因為真的有這樣一個人,站在湖畔,輕聲嘆氣,說著自己已於事無補的種種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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