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則塵輕頷首,拿起共案上的銀蓮蓬抻杆,挑開蓮花青銅香爐蓋子,抻香灰,燃香菸。


    似瀑的一縷縷煙霧往上縈繞,映他麵容勝雪,眉宇慈柔悲憫。


    陳崇禮看著他,俊朗的臉上露出笑,忽然言道:「少師知曉悅越郡主也來了嗎?剛不久前我還碰上,道是在問僧人打聽少師的住所,所以我就沿著近路,先一步比她進來。」


    悅越郡主當年被季則塵拒婚不娶,至今都還沒有許人家,隻要有季則塵在的地方,悅越郡主必定也會緊隨其後,奈何妾有情郎無意。


    說完,陳崇禮見對麵的青年紋絲不動,似並不太在意。


    他抻袍站坐至季則塵的麵前,指了指自己的唇,提醒道:「少師,我的意思是,你唇上的胭脂可以擦了。」


    悅越郡主得不到人,若是被旁人得到了,指不定會惱成什麽樣。


    季則塵聞言微垂眼眸,執著雪淨白的帕子,麵不改色地擦拭唇。


    陳崇禮想起剛才離開的那個姑娘,好奇兩人現在究竟是什麽關係,像季則塵這樣的活菩薩都能為此走下神壇。


    世風日下,竟光明正大的在神佛之地,做出這種事。


    「嘖。」陳崇禮發出感嘆。


    季則塵抬眸看去,似笑非笑地道:「不知陳大人是來所謂何事?」


    陳崇禮頭微歪盯著他,道:「誰也不知道央王接了這些東西,都是他身邊的人接下,央王依舊是風光霽月,且聖人絕不會讓太子殿下過得如此順心,所以哪怕是央王收了,聖人也不會說什麽,甚至聖人極有可能,還會將太子殿下身邊的人大肆打壓,可能是少師,也有可能是我。」


    青年轉目看他,神情淡似根本就不在乎生死,風光霽月似君要臣死,絕無怨言的忠君之臣。


    陳崇禮卻並不會認為,季則塵當真是什麽端方君子,沒有那位君子眼裏含著憐憫,還殺人。


    陳崇禮道:「所以少師,你我本應該聯手一起,我能拿出旁人沒有的誠意。」


    此言並未大話,他的確能拿出,季則塵想要的東西。


    季則塵微含笑:「如此,陳大人之言,我自當好生作想。」


    雖並未得到承諾,陳崇禮心下微鬆,心中已明白此時已有幾分把握。


    他轉頭窺窗外,日頭也不早了。


    站起身對季則塵行禮道:「如此,便就不打擾少師了。」


    說罷,旋身跨出禪房。


    季則塵凝望他的背影,低眸看向纏繞在手指上的玉蘭絹帕。


    陳崇禮從禪房行出去後,恰逢趕來的翠珠繞髻,羽裳絕美的女子,心思微動地上前。


    「臣,見過悅越郡主。」


    悅越郡主被人攔下,眉心微蹙,居高臨下地覷著麵前彎腰行禮的人,「陳崇禮,你怎麽在這裏?」


    陳崇禮眨眼,抬起頭,沖她笑道:「原來郡主還記得臣啊。」


    悅越郡主隨意『嗯


    憶樺


    』了聲,並不想與他在此處講話,睥睨一眼便要往前行去。


    怎料被身邊的人忽然叫住。


    「郡主是想要去找少師罷,我也剛迴來,少師先下還在休憩,郡主不如晚些時候再來。」


    聞言,悅越郡主轉頭,眼中似有不信:「可剛才表哥與我說,還看見過少師。」


    陳崇禮麵不改色地道:「央王殿下自然不會騙郡主,但臣也不會欺騙郡主,我去時,的確被沙彌告知少師在休憩。」


    他說得十分肯定。


    「郡主,要不我們晚些時候再來?」身旁的侍女道。


    悅越郡主蹙眉,想到陳崇禮沒有理由騙自己,勉為其難地頷首:「如此那本郡主晚些時候再來。」


    她領著人轉身往迴走。


    陳崇禮轉頭看了眼身後的禪房,低頭笑了笑,然後跟上悅越郡主的步伐。


    悅越郡主轉頭看他。


    陳崇禮滿臉無辜:「臣與郡主順路。」


    道路並非是一人的,悅越郡主倒也沒有在說什麽。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路過亭前,倏然聞見熱鬧的聲音。


    悅越郡主挑眼看去,見是一群侍女圍繞在一起遊玩。


    她看了幾眼便收迴了視線,繼續往前走。


    倒是身後的陳崇禮看了幾眼,腳步停下,靠在漆紅亭柱上,看著對麵被人圍繞著,笑得明艷燦爛的女子。


    忽然想起不久前似乎聽說,此前有位女子在海棠宴陷害季則塵,最近也被帶來了南江。


    這位女子莫不就是那位女子?


    陳崇禮摸著下巴,想到剛才所見的,心中起了看戲的心。


    不遠處的唐裊衣剛從禪房出來,沿著尋到赤貂,找一圈,發現赤貂爬上了屋頂曬太陽。


    正愁著如何將赤貂尋下來,結果又被轉頭迴來的穀荷等人撞見了。


    順子自告奮勇要上去抓,結果剛爬上去就被赤腳一腳蹬在了臉上,一個髒兮兮的爪印留在了臉上。


    「啊,好臭。」不知道赤貂爪子上,沾的是什麽。


    下麵站著的人笑不停,順子不甘地學做赤貂的聲音,勾引良久,最後赤貂才自己從上麵跳下來,然後落在水池中,洗著爪子。


    唐裊衣蹲在池邊,笑著對順子招手:「應該是瓦上腐爛的花,快來洗洗。」


    順子蹲過去,澆水洗臉,鬱悶道:「怪道不得。」


    洗完後,順子便道有事要離去。


    唐裊衣沒留人,正蹲在曬毛髮的赤貂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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