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在青白竹簟上,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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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衣袍迤邐鋪開,烏黑的長髮遮住透白無色的臉,雙眸微闔的將手垂拉在邊沿。


    唐裊衣轉身迴來,看見他手腕上的血如珠,順著指尖滴落在地上。


    他似睏倦極了,任由血流了滿地。


    她抱著藥匣子上前蹲下,趕緊掀開他的袖袍,看見猙獰得泛白的傷,瞳孔驟然一縮。


    這些人抽血怎麽不處理傷口,看著都疼,一路他也不吭聲。


    那傷口好似在她身上,眼眶莫名一酸,眸中溺上水霧,鼻尖微抽地往上麵倒止血藥粉。


    手腕上的痛讓季則塵睜開眼,目光落在她泛紅的鼻尖上,掛著一滴欲墜不墜的淚珠。


    季則塵默不作聲地注視她,所有感知都在那雙泛紅的眼上,心中蔓延奇異的感覺。


    像是溺在水中太久了,忽而被人拽出水,順暢唿吸到生氣,心跳躍動得急促。


    但更多的是不解,傷的是他,她為何會在哭?


    他的烏髮微散,擋住臉龐上浮起的緋色,目光直勾勾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喜歡看她哭,所以並未開口。


    唐裊衣還未發現他已醒了,埋著頭仔細地處理傷口,如同感同身受般蹙眉含淚。


    傷口很深,和此前用針紮出的血窟窿不同,這次用的是小刀,下手之人似與他有深仇大恨,再用力些,似乎就會將整個手腕都割下。


    唐裊衣想起剛才那侍女說的話,眉心苦顰,動作小心的將傷口用紗布纏上。


    那侍女說當年貴妃重病,是季則塵主動要當貴妃的藥引。


    可二十三年前,他左右不過一兩歲,如何會答應下,不過是趁他年幼不知事強行培養成藥人。


    唐裊衣想想的認真,眼角忽而被冰涼的手指撫摸上。


    她懵懂地抬頭,發現他已經醒了,淡色的眼瞳矇上一層看不清的霧,不似失血過多,倒像是要飛升的仙人,眉宇皆是慈悲。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溫聲地問:「為何會流淚?」


    她的臉上不停滑落的眼淚,占據了他所有感知。


    他想知道她為何會哭,是因為什麽?


    「是因為她們欺辱了你嗎?」他不解地問,眼中升起了溫柔的殺意。


    唐裊衣抿唇搖頭:「不是因為那兩人,是因為傷很痛。」


    她天生見不得猙獰的傷口,每每看見總會控製不住感同身受,似那些傷生在自己身上,疼得她難受。


    這個迴答令青年表情微滯,初升起的殺意被莫名的感覺代替。


    不是因為別人,那是因為他?


    他笑了,捏起少女尖尖的下巴,琥珀似的眼珠如鑲嵌在眼皮下不會轉動,森森地盯著她。


    唐裊衣被抬起下巴看他,小臉有種不染塵垢的白,餘淚輕顫,沿著眼角落下。


    滾燙淚珠落在他的指尖,燒出灼熱感。


    「怎…怎麽了?」她被他看得很緊張,咽了咽喉嚨。


    謫仙般絕艷的青年目光溫柔,麵含愉悅地輕聲問:「因為看見我身上的傷,你才如此難過?」


    他的語氣很隨意,眼珠一眼不眨地盯著她,不在乎身上的傷,隻在乎她的迴答。


    唐裊衣被他看得頭皮發緊,緩緩點頭:「是……」


    剛點完頭,她看見季則塵笑了。


    一種很古怪的笑。


    她心中莫名一顫。


    他目光柔柔地看著她,倒在玉色竹簟上,頎長的身子泛著不可褻瀆的漂亮,眼尾卻又有點不堪的艷。


    忽然想起了,曾經有人說過,有人若看見他身上的傷,甘願留下淚便是因為愛。


    所以她是因為愛嗎?


    被憐憫、愛,他並不需要這些無用的東西,不能否認,他喜歡從她身上看見這些情緒。


    愛會讓她心甘情願當傀儡,哪怕死去也毫無怨言。


    愛會讓她想永遠留在他的身邊。


    所以他壓下愉悅,偽裝溫柔地問她:「裊娘,你因我流淚,是因為愛我嗎?」


    他溫柔地捏住她的下頜,神色虛迷含笑,薄唇微動:「愛我至情願為我去死,或則我死後,為我殉情嗎?」


    誰會愛人愛得想生死相隨?


    那都是話本中才會出現的感情,愛不能與命相比,也不互斥,但他偏執的話中之意,兩者隻有一生一死。


    唐裊衣被他的話嚇到了,眼眸被水霧蒙住,動了動唇,不知他何故說出這番話。


    她並非是因為愛,甚至與愛毫無關係,哪怕是在路邊受傷的一隻小狗,她都會因為它受傷了而難過。


    掐在下巴的手指微緊,唐裊衣倒吸一口氣,眼中的淚霧眨去,終於看清了。


    他雖眉眼噙笑,看似溫潤,眼神似被攝魂般的空冷,如同非人的傀儡,直勾勾地盯著她。


    等她的迴答。


    等他想要聽見的迴答。


    唐裊衣被他看得背後發寒,在他冷寂的眼神中顫巍巍地垂下眼睫,蠕動唇:「……是。」


    話音落在,季則塵便闔上了眸,掐在她下頜的手也輕輕地垂下,轉而握住她的手腕,十指相握枕在臉下。


    睡息延綿地呢喃:「我記著了。」


    唐裊衣睨他安靜的慘白無害的容顏,剛沐浴過的身子被汗水浸濕,黏糊得難受。


    她跪坐起身想要牽了下衣襟,風灌進胸口,但他卻拽得很緊,如何都抽不出來。


    唐裊衣抽不迴手,隻得坐在他身邊,不覺間倚在一旁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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