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裊衣垂頭,手指攥住膝蓋上的裙擺,不敢看他的眼睛,耳尖有些發紅,微不可見地頷了頷首。


    這些話總是會從口中下意識地說出去,哪怕她有礙也會慣性說無礙,每次還都不能再改口,隻能尷尬的自己認下。


    唐裊衣鬱悶地聽見他轉身去拿藥


    依譁


    ,悄悄地抬起頭看過去。


    青年立在沉重的書架前,取下擺放在上麵的木匣子,雪白的廣袖露出慘白的手,骨骼分明,手指修長,手臂上還有剛才用刀插出的傷。


    唐裊衣轉過頭,看見了對麵蒲墊上隨意放在地上的雕刻小刀,上麵還染著血。


    剛才她來時正巧看見他在用這把小刀自殘。


    唐裊衣探起身子撐在桌案上,用力將那柄刀拂到桌子底下。


    確定看不見了,她悄然鬆口氣。


    「在找什麽?」


    頭頂傳來季則塵清淡的嗓音。


    唐裊衣立即坐迴原位,轉頭無辜地看著他,搖頭:「沒有,我看看下麵的人,能不能看見樓上。」


    坐在落地琉璃窗前,很容易被人看見。


    她眼含憂慮地瞥向下方,神色帶著害怕被人發現的坐立不安。


    季則塵提著木匣子,視線略過被拂到角落的小刀,唇微揚。


    當真像赤貂,心虛或是害怕懲罰時,就喜將那些東西藏深處。


    他沒在意地跟著看向身旁的窗,端坐在她的對麵,屈指叩了牆麵的機關。


    唐裊衣聽見聲音看過去。


    季則塵解釋:「特殊材質的琉璃,現在外麵看不見了。」


    聞言,唐裊衣又看向窗,雖然沒發現什麽不同,眼中還是泄出驚奇。


    世上還有這種的琉璃,還能決定外麵能不能看見。


    季則塵觀她眼中的好奇,打開木匣,拿出裏麵的藥瓶,整齊地擺放在桌上。


    他對她招手:「靠過來些。」


    見他的姿勢似是想幫她上藥,唐裊衣本來想說自己可以來,但環顧四周卻沒有找到一麵鏡子。


    她轉頭又見他看自己的眼神,那種古怪的感覺又來了。


    像是對一隻初來乍到還認生的狸奴,怕驚到小可憐,所以哪怕他從眸中溢出的喜愛,心如貓爪般想觸碰,想擺弄,卻又矜持地等狸奴主動上前親近。


    見她遲遲猶豫地盯著麵前的藥瓶,季則塵似不解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這些外表如出一轍的藥瓶。


    猜想她或許也產生了好奇,想要碰。


    但他不想讓她去碰這些東西,因為可能會頑皮地用爪子,裝作不經意地撫在地上,在他生氣之前,就蹲在麵前無辜地眨著眼眸,發出討好的叫聲。


    甚至還會用尾巴蹭他的手,以此換取憐憫,從而不被責備。


    他不想再養一隻調皮的,所以屈起修長的手指叩在桌麵上,喚醒她的目光。


    語氣溫柔又毋庸置疑:「坐過來,我給你上藥。」


    唐裊衣聽見他略含強勢的腔調,察覺到他似有些不悅了,想起剛才他的恐怖,捉起裙擺驀然移坐在他的身邊。


    季則塵輕斂眼睫,淡淡的陰影灑在在玉瓷麵上,雖略顯病容的蒼白,依舊溫慈出塵,是世間難得的仁慈皮相。


    她乖乖地垂著脖頸,露出傷口。


    青年跪在麵前,上身微立,神情專注地用手腕的紅繩束髮,淡淡的香雪蘭初染衣襟。


    清瘦的手由前撥開披散在後頸的長髮,冰涼的指尖輕按在凸出的短骨上,宛如屋簷落下了一滴雨在皮膚上。


    從未在兩人都清醒的情況下,與他這樣接觸過,唐裊衣臉上升起起熱氣。


    她忍不住偷偷掀開眸,視線落在近在眼前的脖頸上,被吸引得難以移開目光,胸腔的心跳有種欲從喉嚨裏鑽出來的悸顫。


    他的脖頸很有美態,透白的皮膚還能窺見淺薄的筋,衣襟緊緊地裹住的喉結上下滾動,透出不可侵的禁慾。


    她的視線不自覺地黏在上麵,有種口幹舌燥地輕吞咽。


    季則塵束完她散在身後的長髮,往前傾身,看著側後頸的齒印,用指尖拂過破皮。


    語氣含著歉意:「抱歉。」


    唐裊衣霎時迴神,搖頭。


    他沒再多說什麽,旋身拿起玉瓶挑開瓶蓋,用淨手後指尖勾起瓶中的乳白藥液。


    他凝望著她垂下的泛紅容顏:「不會留下傷疤的。」


    溫柔得讓人情不自禁地相信他的話。


    唐裊衣矮下頭,坐得端正,腦子陷在溫柔中已是一片空白,哪還顧得上是否會留疤。


    季則塵見她如此乖順地主動靠過來,眸中微壓出一絲笑意,手指按在傷口周圍。


    她輕嘶一聲。


    他停下手,抬眸問:「可是按疼了?」


    唐裊衣咬著下唇,對他點點頭:「有點。」


    「那我輕點。」他莞爾勾唇,溫和無害。


    青年真的很溫慈,脾性也甚好,不僅柔了手上動作,還怕她生疼,語氣溫柔地轉移她的注意。


    「若是你想解除的蠱能控製我,你還願意解嗎?」


    唐裊衣點頭:「想解。」


    季則塵長睫下斂,神色撲朔迷離,看不清。


    這種蠱能利用他,能掌握他,如同拴了一條聽話的狗。


    無數人都想將他拴在手上當看家犬,她卻不想。


    他問:「為何?」


    見他問起,唐裊衣自然不能實話實說,如此直白地問,她敢這樣想,也不敢這樣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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