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了一會兒打算離開。


    慘白梨花枝上棲息的夜鴉抖動翅膀,發出了撲哧的聲音,闃寂的夜中隱約傳來鈴鐺清脆音,還有男童女童嬉笑玩樂音。


    府上年幼的孩童並不多。


    乍然聽見夜裏傳來的雜亂音,唐裊衣倏地站起身,迴首循望四周。


    若這不是一本狗血話本,她恐怕就以為有鬼了。


    唐裊衣搓了搓手臂,不欲在此逗留,既然尋不到也無關係。


    她捉起裙擺從欄椅上下來。


    剛走下廊橋,她忽然看見前麵蹲著一群人,似在觀察什麽。


    唐裊衣腳步停下,沒再往前麵走。


    前麵的人都非活人。


    在季府的這一年,她恪守惡女配和小炮灰的職責,夜潛瀾園時也碰見過幾次這樣的場景。


    但每次遇見這樣的場景,她還是慫於上前。


    趁那古怪的人沒有發現自己,唐裊衣蹲下身子,藉由廊橋上擺放的盆栽掩飾身子。


    那群人發出的聲音也古怪,如同喉嚨被割斷後又被隨意重合,又因重合得太隨意而不適配,時而發出年輕的聲音,時而發出孩童般的嬉笑。


    聽這般古怪的聲音,還有古怪的行為,讓唐裊衣想起季則塵愛製作傀儡人,白日院中的人看似如普通人一般,但實際她卻曉得瀾園幾乎沒有活人。


    怪不得瀾園沒有其他下人伺候,午夜時分無人時將傀儡人放出來透氣,就像是遛狗。


    真是變態的嗜好。


    唐裊衣惡寒地抖了抖肩膀,正在心中腹誹,忽然肩膀被輕輕地拍了一下。


    年邁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姑娘。」


    唐裊衣表情一僵,掉幀似地轉頭,俏麗的小臉滿是驚悚。


    身後是一張和善的男人臉,隨著她轉頭,嘴角裂出誇張的笑。


    誇張的笑或許都形容得隱晦了些。


    男人臉上的皮肉正常,若是不做表情如同活人,一旦裂唇笑,那唇邊皮膚就如同是拉麵,不斷擴大、擴長,最後量丈好般的定格在耳畔,滿口都是像鋸齒般的牙齒。


    不像人,比鬼都還鬼。


    唐裊衣恨不得暈過去,或者沒有轉頭過。


    那男人似沒有察覺她癱軟地坐在地上,看自己的眼神俱是害怕,雙手在胸口、手袖上又捏又摸,最後掏出一塊純白的帕子。


    「這是姑娘丟的嗎?」


    那塊手帕就是她今夜來尋的,沒想到被傀儡人拾到了,那季則塵知曉嗎?


    她不敢想。


    唐裊衣目光落在他遞過來的帕子上,吞咽口水地搖頭:「不是。」


    聽了她否定的迴答,傀儡人麵露疑惑地歪頭,瞳孔上下移動明顯地打量她。


    「怎會不是姑娘的呢?」


    唐裊衣堅定地搖頭:「不是。」


    傀儡仆皺眉也很恐怖,臉上皮膚皺起幾道褶皺,像是額頭被劈開了。


    顯然他認為此物就是她的。


    他不再多問沒有必要的話,雙手呈上帕子。


    唐裊衣不敢拿,但已經遞到懷中了也不得不接下。


    還想解釋:「其實真的不是我的。」


    傀儡仆如同有禮的讀書人,對她的話聽而不聞地作揖:「姑娘下次勿要再丟物了。」


    說罷便轉身越過她朝著那群人走去。


    「諸位學子。」


    那群人聽見腳步聲齊齊迴頭,似是看見了教書先生,登時安靜下來。


    「先生。」


    傀儡仆對他們頷首,轉身指前方唐裊衣的藏身之所,腔調緩慢道:「那裏有位姑娘受傷了不能行走。」


    場麵一度陷入安靜,無數道目光順著傀儡仆所指的方向看去。


    傀儡仆道:「主人說要助人為樂,你們且去攙扶。」


    !


    唐裊衣聽他胡說八道驀地睜大眼,這些傀儡仆怕不是想要助人為樂,而是想將她抓到季則塵的麵前罷。


    被抓住的後果她實在無法承受。


    唐裊衣顧不得手腳酥軟,撐著花盆便起身往前跑。


    身後的傀儡人遵循師傅教導,擅長助人為樂,緊緊跟在她的身後,跟甩不掉的狗,她跑到哪,他們便跟到哪。


    季府很大,尤其是到了夜裏沒有人就更顯得空曠。


    本來是想朝著有人的地方跑,但臨了又被傀儡人堵住,似是惡劣逗玩般不讓她出去,直往瀾園趕。


    到了後麵,唐裊衣都不知道自己跑去了什麽地方,隻隱約記得鑽了個半人高的洞。


    眼前的視線霍然被擋住,周圍黢黑,闃寂得腳步聲都格外清晰。


    唐裊衣有些害怕這樣的黑,會帶給未知的恐懼,想轉身迴去,卻聽見似腳步聲從上方徐徐傳來。


    萬一被那些傀儡人抓住了,會不會把她打包送到季則塵的麵前,然後也做成傀儡人?


    唐裊衣不敢想,伸手摸著周圍的東西,看不見卻隱約察覺是柱子。


    往前又走了幾步,前方有一束暗光。


    興許是出路。


    唐裊衣小心翼翼地朝著光沿走去,腳下看不見,自然也沒有注意一腳踏空。


    失重感讓她發出短促的尖叫,身子落在白綢上如蹁躚的純白蝴蝶落進了水中。


    溫熱的水嗆進鼻腔,她手腳並用地掙紮起來,趴在邊沿一壁廂捂住口鼻咳嗽。


    直咳至兩眼朦朧,她才緩難受,眨去眸中水霧,目光打量四周。


    純白的牆麵刻有浮雕暗紋,牆壁中擺放了無數或大或小的雕塑,皆無顏色與表情,透著純粹的聖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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