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三年,梨子和嘉莉是親密無間的朋友,從來沒有誤會矛盾,嘉莉成績好,還總是幫梨子改錯題。中考結束,林雪帶著父母和梨子去西雙版納玩了一周,迴來後梨子又在海城大姑姑家住了小半個月,大哥哥要結婚,她幫忙來著。


    等她從海城迴來,突然聯繫不上嘉莉了。梨子去她家找過,她爸媽說嘉莉迴鄉下老家過暑假了。梨子每天都給她發信息,毫無迴音。堅持一周後,梨子受不了了。她質問嘉莉是什麽意思?她說她不信自己每次發消息嘉莉的手機都剛好沒電了沒網了沒看到!嘉莉這次迴得很快,她道了歉,說自己情緒不好不想和人聯繫。


    梨子聽到這話怒氣全消,耐心等她迴來。


    中考成績出來,各大高中放了新生錄取名單,梨子如願進了離家近的明德,成績優異的嘉莉卻沒能上和明德同一方向的一中,而是去了市七中。其實七中也是非常好的學校,在她們那一屆,七中的排名比一中還高一名次。嘉莉因為不能跟梨子一起上下學很難過,梨子也難過,但她的難過沒持續太久,她總對嘉莉說真正的友情不會被距離沖淡,可嘉莉總是不高興。


    天真的梨子因為好友對她的重視感動得一塌糊塗,以至於當嘉莉毫無預兆宣布自己有抑鬱症且沒文化的父母完全不理解這種病時,梨子沒有一秒懷疑她在撒謊。


    高一開學沒多久,嘉莉就說自己想退學想死,沒動力起床。梨子沒有別的辦法幫她,於是每天早起去嘉莉家送她到學校再趕迴明德。


    她堅持了一年,鼓勵過嘉莉跟父母溝通尋求專業幫助,甚至把自己的壓歲錢拿出來要陪她去醫院,但嘉莉很抗拒這件事,一提就哭著說你別再來送我了給你添麻煩了。


    梨子不覺得麻煩,但她確實累。高中課業緊,她天天寫作業到淩晨,睡眠嚴重不足,她頻繁遲到引起老師注意被找家長,她看得見父母對她的擔心,可她不能說,嘉莉給她分享了好多抑鬱症患者因為周圍人異樣的眼光或者評價輕生的事。


    她覺得自己也快要抑鬱了。


    初中三年,每個周末寒暑假她都和嘉莉打扮得漂漂亮亮去逛街,可高中的嘉莉哭著說父母不允許她買那麽多當年在高中女生裏最流行的jk格子裙,於是梨子把自己滿滿一櫃子的格裙收起來不再穿。梨子打小人緣好,發小和初高中同學約她出去玩,嘉莉總是答應得好好的臨出門前發病。


    心力交瘁的梨子終於在高二的冬天病倒,那是她長那麽大第一次享受發高燒的感覺,能一直躺著睡覺真的太幸福了。


    她一病一周,嘉莉很理解,也關心她。梨子落下了功課,爸媽給她請了家教補習,梨子很慚愧地騙嘉莉自己還沒痊癒不能出門,小心翼翼延長不用摸黑起床送嘉莉的短暫喘息口。然後她就在初中同學的空間相冊看到了嘉莉穿著jk跟大家一起去漫畫家的簽售會排隊買周邊喝奶茶的照片。


    「你好了嗎?」她這麽問了一句。


    嘉莉瘋了,瘋狂地罵她。


    「抑鬱患者不能有一日開心嗎!必須每分每秒以淚洗麵才算數嗎!你要我死嗎!她們叫我去我怎麽說?我說我生病了然後被當成騙子當成怪物嗎!」


    「我早知道你在裝病!不想送我直說啊!我求你送我了嗎?你知不知道你虛偽的善意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壓力!你要逼死我嗎?」


    梨子崩潰大哭,終於跟父母說了這件事,她的本意是想讓爸媽幫助嘉莉,可林雪去了趟嘉莉家和七中迴來後,卻說嘉莉一直在撒謊。


    梨子將信將疑,親自去找嘉莉對峙,結果嘉莉當場就要跳樓自證,嚇得梨子魂飛魄散,好在林雪夫婦不放心偷偷跟著來,崔文斌拽迴嘉莉讓林雪去找她父母,他當場報警。


    他對嘉莉說:「一會兒送你去精神病院,企圖輕生的患者是會被強製住院的,何況你還沒成年,到時候進了精神病院五花大綁沒有行動自由,電擊吃藥心理疏導三管齊下。你放心,你父母不管你我管,不管你這病要花多少錢,我給你出。」


    那天,梨子親眼見證了嘉莉撒謊的本事。她說是梨子喜歡她所以才每天在家門口堵她,受不了的是她,有病的是梨子。


    梨子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掏出手機要翻聊天記錄,嘉莉一把奪走扔下了樓。


    林雪夫婦帶走梨子,給她買了新手機,帶她吃了冰激淩,還買了好多格子裙,梨子也發誓絕不會被嘉莉影響,會開開心心讀書生活,可當天晚上,梨子收到了嘉莉發來的萬字討伐,從初一入校開始算帳,90%的事梨子都沒印象。梨子竟不知自己如此罪孽深重,更意外嘉莉從來沒把她當成朋友。


    她為此消沉了一個月,重新打起精神時,嘉莉又開始珍惜她的友誼了。


    因為她的騷擾,梨子搬去了離學校很遠的姥姥家,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起不來床而遲到。


    這件事梨子從來不跟任何人說,因為丟臉,更怕別人因此覺得她愚蠢好騙而利用她。


    林雪夫婦也是一樣的想法。


    學校老師頻繁反應問題,連教導主任都在家長會上趕來批評他們對孩子不負責,他們從不解釋。夫婦倆早就發現梨子每天早起送嘉莉了,那段時間他們壓力也很大,他們感覺女兒可能喜歡女孩子,他們從未想過這種可能性,也完全不知道如何處理這種問題,隻能遠遠看著,默默關心著。


    梨子能擺脫嘉莉帶給她的陰影完全是因為爸媽給她的這份空間和尊重,有這樣的爸媽是她最大的幸運,她怎麽可以讓他們受一點點委屈呢?世界那麽大,她不能喜歡陳老師的兒子,不能讓爸媽看到陳老師的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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