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好像雲佩天天不幹別的事情,就往是非裏頭鑽了。


    宜嬪偷偷地看向康熙,果然見他皺起了眉頭,心裏正一喜,就聽他說:「雲佩曾經和我說起過這件事情,那個薑嬤嬤既然不好,就不要再提了。」


    雲秀悄悄鬆了口氣。她覺得姐姐真是未雨綢繆聰明的很,什麽事兒都先主動交代了,後頭才不會被問責。就像是薑嬤嬤那事,如果她不事先說明,到了這個時候,佟貴妃忽然提起,那皇帝難免會問起事情的經過。一問起來,其餘的人肯定會摻和進這個話題裏。


    如果是一對一的話,雲佩自覺能拿捏住康熙的八分心思,再差也能洗脫自己身上的嫌疑,可摻和進來的人要是變多了,每個人心裏的想法她未必能弄得清楚,她們抱著什麽樣的心思她也不知道,是敵是友也不分明,場麵太過混亂,她會錯失先機。


    現在這樣正好。


    她無視了那些因為康熙替她說話而略顯詫異的嬪妃們,一絲不動的坐在位置上。


    沒有樂子可瞧,所有人的目光就又迴到了佟貴妃身上,她剛剛已經解釋清楚了自己為什麽會那麽早就在皇後的寢宮裏,卻還沒有說,那一天她們兩個說了些什麽。


    而院正已經到了。


    康熙不是電視劇裏演的那些皇帝一樣,隻會大喊著治不好病朕就要了你們的命,他很重視這些太醫。滿人在草原上的時候,最缺乏的就是醫生大夫,許多人生了病也隻能白白等死,所以從入關以後就十分重視醫術,康熙尤甚,他甚至自己也看醫書,研究醫理,也會和院正討論脈案。


    之前就說過,孝昭皇後的脈案他都親自過目,連所用到的中藥劑量都會反覆斟酌,然後才叫太醫開了藥送到皇後那裏,所以他很自信。


    事實上皇後的脈案還真看不出任何的問題,就是表明她憂思過度,抑鬱成疾,就算是華佗在世,也不能說出任何的不同來。


    康熙看向安嬪:「你還有什麽話說?」


    安嬪昂著頭:「娘娘為什麽會憂思成疾?皇上你可知道?」


    雲秀悄悄揪住了雲佩的衣裳。


    她這會兒才隱約明白,安嬪好像不是衝著佟貴妃來的。可是那個猜測讓她覺得有點細思極恐。她怔怔看著安嬪,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做,難道她背後的家族就不重要嗎?她自己的性命就不重要嗎?


    好像是不太重要了。


    因為她灼灼的目光盯著康熙:「皇上娶了她,卻不愛她,不曾分薄給她一絲目光,宮裏頭誰都能嘲笑她這個皇後是個空心皇後,佟貴妃能騎在她頭上,那些個身份低微的嬪妃們也能嘲笑她,誰曾發自心裏尊敬過她?」


    她忽然笑了一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縱容的呀,我的陛下。」圖窮匕見,她逐漸展露了自己的鋒芒,「我們這些後宮的女人們,都隻是您的棋子罷了。」


    她想起鈕祜祿皇後曾經與她說過的話,她這一輩子隻能做一顆棋子,做一個說不了話的啞巴。


    偌大的紫禁城裏,連個和她們說真心話的人也沒有。這是一座困住了她們這些女人的墳墓,所謂的權勢,不過是墳墓上藏起白骨的森白花朵。


    在場一片寂靜,誰都說不出話來。


    她們驚訝於安嬪的膽子這樣的大,又不明白為什麽她這樣瘋狂,竟然敢指責皇帝。


    她們覺得她瘋了,安嬪背後的家族允許她這樣瘋狂嗎?


    雲佩靠在了椅背上,向後緊緊貼著,這樣才能感受到雲秀身上傳來的一點溫度,溫熱的軀體,讓她感覺到了一絲活人的氣息。


    她忽然不想再待下去了,不想看見安嬪的結局。她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覺得它好像在隱隱作痛,於是,她呻吟了一聲,成功讓所有人的目光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聽見自己說:「臣妾肚子疼。」


    雲秀護著雲佩匆匆從慈寧宮正殿轉移到了偏殿,院正被送進來把脈,給她開安胎藥,皇太後坐在外麵,嘴裏念叨著她們聽不懂的蒙語話,大約是在祈福。


    雲秀握住了雲佩冰涼的手。她的手也是涼的,像是冰坨子,姐妹兩個緊緊的挨在一起,互相汲取著對方身上的溫度。


    過了好一會兒,雲秀說:「姐姐,我有點害怕。」


    屋裏頭都是自己人,而皇太後聽不懂漢話,所以她能夠大膽的說出自己的感受,她在害怕,也在疑惑。三歲那年,雲秀抱著自己的枕頭,偷偷溜進了姐姐的房間,也是這樣說自己害怕。


    雲佩握緊她的手,像是小時候那樣,把她的手塞進了自己的被窩裏:「不怕不怕,姐姐在呢。」


    雲秀慢慢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問雲佩:「安嬪……」


    雲佩捂住了她的嘴,眼裏有一點複雜:「我聽說她進宮前,和皇後關係極好,如同親姐妹一樣。」


    安嬪看著和誰都不來往,卻經常去皇後宮裏。


    雲佩曾經在皇後宮中侍疾,她一向心細,就看見過坤寧宮的偏殿裏好似有人住的痕跡,後來如意到了她這裏,她曾問起,如意說那是安嬪有時會去坤寧宮陪伴皇後,如果時間太晚,她就會睡在偏殿裏。


    雲秀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前不久皇後的棺槨才入了鞏華城,既然已經入了鞏華城,再怎麽都沒有挪出來的道理,想必這也是安嬪敢這樣質問康熙的原因。


    她們在偏殿緩了緩就迴去了承幹宮,路上下了一場雨,打濕了宮牆,濡濕的痕跡一點一點竄上了房頂,她們穿了花盆底,倒也不怕水跡,雲佩踩著水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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