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送你離開。”來人站的不遠,可是聲音縹緲,好像各了一個蒼穹。


    糖丸又逐漸迷糊了:“咦?”


    見人要走了,糖丸從床上蹦躂下來,因為太過急躁,把傷口給崩裂了,疼的呲牙咧嘴了好一會兒,卻不想那人也沒走,就靜靜的看著她,似乎眼神中還頗有幾分樂趣。


    “看屁!”糖丸撇撇嘴,哼唧道:“你誰啊?憑什麽叫我留下就留下,叫我走就走,我還偏偏不走了,哼!”


    對付這樣的類似無賴的行為,這人並沒有動怒,而是說道:“由不得你。”


    糖丸揪住了眉頭,歪斜著腦袋看人,自言自語道:“剛才猛的乍一眼看有點像,怎麽現在越看越不像了呢?”


    “喂喂喂,你打哪兒來的,為什麽關住我,是不是想從我這裏問什麽話,我可告訴你,我什麽都不知道,反正都是討厭鬼容若叫我幹的。”


    那人嘴角隱約抽了一下,“你傷了,是本宗主的人救的你。”


    “宗主?”糖丸歪頭,眨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啥玩意兒?”


    對上她,恐怕鮮有人能夠全身而退。


    所以這人也不例外,轉身就走,裹著身體的寬大黑色披風揚起來,露出裏麵一角清月色的衣袍,猶如雲影,縹緲清遠。


    糖丸抿了抿嘴角,正覺得這人略有些無趣,卻突然眼神一定,死死的看著某個地方,衝口而出道:“你!給我站住!”


    那人迴頭,眸色深幽,春日和風將他的披風吹的獵獵作響,在屋簷下,陰影遮蓋,好像能融為一體。


    ……


    在這短暫的平靜中,外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容若聽到的消息是——


    淳王慕原澈已經來到西北軍,並且拿到了西北軍的虎符,重新調集燕家軍,共同抵禦北狄軍隊;


    本來沒有那麽順利,這是因為另一邊靠近東嶺駐紮在荊南的三十三寨黑武衛聯合起來,請奏上書,加上西北這裏,端王等於兩方脅迫,不得不願意。


    另一邊,北狄四皇子白宸受傷,北狄軍隊那邊忽然間就沒了動靜,不知是否醞釀著更大的謀算;


    這個時候,東嶺皇卻突然發了封信函給西涼皇,其中提了什麽容若不得而知,隻是最後定下了會麵之約,包括大昭和北狄。


    像是說好了一樣,約在一個月後,南疆什刹島。


    從西涼出發,到南疆也要一個月左右,這個時間可謂定的非常急迫,容若隱隱察覺到了,所有一切,都將在什刹島得到答案,已經結束。


    難怪赫連羽說他們時間不多了。


    但是……


    容若心氣不平穩的唿吸了兩口空氣,手指撚摩著窗台的木頭,眉頭微微蹙著,水兒,也就是這副身體的母親,她沒有死的話,為何所有人都認定她死了。


    如果說這是逃脫蒼浪的追蹤,那麽以她的性格,也不像是躲在暗處眼睜睜看著兒女受苦受難的性格。


    特別原主失蹤這麽多年,作為母親,一個為了女兒不繼承聖族血脈甘願毀滅的母親,她絕不會不站出來。


    是赫連羽寬慰她的話?


    還是……


    容若望了望天空,西涼的天高遠,雲絲很淡,碧空朗朗,卻又在太陽找不到的地方,埋下了一層陰霾。


    從房間走到庭院裏,容若閉著眼睛在花樹下的藤椅上躺靠,明天他們就要啟程,而容若在想,這是否意味著,一切都將在什刹島得到解決,那麽,埋藏在那裏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一片花瓣靜悄悄的掉落,容若半睡半醒間,感覺有人看著她,夢中那雙眼睛清冷幽黑,麵容俊美,卻總是罩著寒霜,薄唇一動,說出來的話不留情麵。


    明明該是冷漠冰涼的,但是靠近了手貼著掌心,傳遞到她心口又變的滾燙。


    等容若徹底清醒,長睫顫動了一下,抬手摸了摸眼角,微微有些濕潤。


    這些日子,隨著她的記憶慢慢蘇醒,除了花費大量的功夫去疏離外,隻剩下那孤寂清貴的身影,總時不時在她腦海徘徊不去。


    赫連羽給了她親人的溫暖,可是慕北辰對於她來說,才是雋刻在心口的刻骨。


    在還沒有任何人的時候,她遇到了慕北辰,從一場有預謀的算計開始,他們注定了相互牽扯,不依不饒。


    什麽時候心動的,容若已經分不清,或許是那一眼的怦然,亦或者一次次在她麵臨生死時如仙人從天而降……


    在容若發現時,這個人早就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他們兩個人從某方麵來說很像,對任性看的很透,又不會輕易和誰靠近,雖然表麵性格天差地別,但是骨子裏都帶著疏離世人的客套。


    兩人在試探中慢慢靠近,一顆心的距離,經過了種種艱難困苦才依偎在一起,試著對對方交付信任,最終完全的擁有彼此。


    容若似乎還能感覺到他的溫度,可是睜開眼來,卻尋不見他的身影。


    雙手支撐著躺椅,垂頭急喘了幾口氣,那種觸摸太過真實,以至於她差點以為是真的了。


    “寶兒?”是赫連羽,他溫柔的眼神帶著幾分憐惜,伸手把容若攏在懷裏,輕輕拍著,像是對著三歲孩童那般安慰。


    對於這對兄妹來說,缺失的不止是童年,還有本來可以一起走過的所有歲月。


    “若是哥哥能早點找到你,你就不會吃這麽多苦了。”


    赫連羽輕輕歎著,想到了心腹傳遞迴來的消息——


    “容家嫡女從小長了陰陽臉,容父不願她出門丟人,就關在偏僻後院中,日子過的還不如容府奴仆。”


    “屬下走訪了青陽縣不少門戶,容父寵愛庶女,那位庶女惡毒且心胸狹窄,平日沒少折磨寶兒小姐。”


    “私底下,就是奴才都敢欺淩主子……”


    赫連羽光從言語中都能感覺到,容若幼年生活的極為艱辛,說一句人不如畜都不為過。


    容若緩過心神來,有一股悵然若失,許久才平複,倒是被赫連羽這樣一來,弄的哭笑不得。


    她要怎麽說?


    受苦的其實是他那位真正的妹妹,而她空有一副身體,還是霸占了對方的,實際上裏麵的靈魂早就換了個?


    這樣說來,容若不僅是占了人家身體,更是搶奪了原主的親人,不免有些愧疚產生。


    因為在容若替代後,她自認為委屈這方麵沒怎麽受過,也就不太敢對上赫連羽總是疼惜的目光。


    到底還是有些受之有愧。


    “都過去了,我都忘了。”容若隻好這麽含含糊糊的說道。


    在赫連羽聽來,以為容若是不願意提及那些歲月,手指給她理了理發絲,溫和含笑道:“寶兒以後走到哪裏,都要記住,有我們在,沒人能再欺負你了。”


    容若心口一暖,不由得歎氣,那位自小被欺淩的原主,怕是一天都沒體會過這樣的溫暖,她卻占了人家所有一切,著實有些不太好意思。


    “不過你那位未婚夫……”赫連羽看著容若的臉色變化,道:“既然解除了婚約,就不用在意了。”


    容若剛有些和緩的神色一下子有些暗淡,目光中帶著一絲急切道:“你……哥哥能否幫我……”


    赫連羽挑眉:“他當眾毀約,讓你顏麵失盡,你何須再想著他。”


    “這裏麵另有隱情啊。”容若一兩句說不清楚,又無比焦躁,“總之那些都是我們說好的,並非他故意令我難堪,此種曲折日後再詳細說與哥哥,但是他在西北邊境失蹤,還說勾結北狄,偷拿了西北軍的布防圖,我拜托戰家小姐,到現在也沒有一點消息……”


    說到這裏,容若忽然醒悟過來,戰如歌現在不就是變成了……


    她嫂嫂!


    這是什麽奇葩的緣分!


    “呃……”容若一想到這裏,總覺得有些怪怪的,“王妃她應該都跟你說了吧?”


    “嗯。”赫連羽倒是比容若淡定,一副清風不動的模樣,“小小的人,都是我給她調動的。”


    容若再次正視這位便宜兄長,越發覺得他和傳說中不是一個,什麽纏綿病榻,分明運籌帷幄,她覺得大概這些生長在皇宮裏的公子哥,就沒有一個心思純正的。


    就連慕原澈,容若一向以為他傻白甜,但遇到事情了,關鍵時刻他還是展現出了一個優秀皇子該有的一切素養及責任。


    想必,就沒有單純的人,隻是平日裏不想表現,骨子裏卻都烙印著天生就有的皇家人不用培養就逐年長成的謀算。


    “小小……”容若嘴裏咀嚼著這個稱唿,叫的還挺親密。


    赫連羽敲了敲她額頭:“亂想什麽。”說罷,一頓,又道:“你暫且放心吧,沒有找到屍體。”


    “人呢?”容若急急道。


    赫連羽搖頭:“不知,可能暫時沒死。”聽口氣,他對於那位靜王是相當不滿的。


    在他去大昭的時候不知親妹妹就在身邊,早知道就多為難那位靜王一番,省得他占盡了自家妹子的便宜。


    反正有了妹妹的人,看誰都是大豬蹄子,成日肖想自己家大白菜。


    容若一顆心吊著七上八下,但是赫連羽又轉了話題道:“我來帶你見一個人。”


    “誰?”容若眉頭微蹙,不會是那位北狄四皇子吧。


    之前不懂白宸的執著,以為單純出於戀/母/情結,可是現在想想,難道也是為了她的身世?


    這麽說來,白宸比她知道的還早,他又是從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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