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謐安寧,隻有山穀迴風,獵獵作歡。


    容若睜開眼睛,周圍黑的什麽都看不見,有那麽一刻,她不知道自己還在幻陣之內,還是到了另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等到雙眼適應這種漆黑的環境,漸漸也能借著外麵的一點天光,依稀分辨出這是一個房間,以竹做藤椅桌案,空氣裏飄散的也是澀澀的幹竹味道。


    容若躺在竹床上,她感覺自己不能動,不是點了穴道就是藥物控製,眼珠子往兩邊轉了轉,能看到的東西有限,加上環境不允許,她唯一能認清的現實是——被人抓了,還不知目的為何。


    容若睜眼望著天花板,把前後過程仔細的過了一遍,特別是到了南門鎮之後發生的事情,曾經被不小心忽略的東西露出水麵,可還是想不透,是誰,為了什麽?


    難道他們幾個人的身份被發現了,所以抓她迴去拿來與慕北辰做什麽交易?


    這是容若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性,但又馬上否決了,就算京城收到消息再快,派人過來也需要時間,再說以暗衛的屬性做事情何必這樣費盡周折,還不如直接去藍縣趁著慕北辰發病了要他命呢。


    在容若百思不得其解中,耳朵一動,聽到外麵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好似唯恐驚醒了誰一樣,門被緩緩推開,容若能感覺到夜風的吹拂。


    在房間內燭火點亮時,容若不知出於什麽原因馬上閉住了眼睛,少頃,聽的一聲清淺笑意,容若知道對方發現自己醒了,幹脆也不裝了,猛的睜開雙眼。視線一聚焦,眼底流轉過驚訝和疑惑,隨後慢慢轉為恍然。


    “是你。”容若張開,發現能發聲,心裏不由得一沉,這說明對方根本不在意你會不會大喊大叫,更甚者這附近怕是沒人。


    “是我。”來人白色素衣拂過桌麵,像是湖麵蕩起的一波微風,吹的湖心泛起層層波瀾,他緩緩落座,燭火搖曳在臉龐上,黑眸裏麵的光波一閃一閃的,晦暗不明。


    容若不能動,隻有眼珠子可以滑動,眼球往下邊一滾,黛眉微微蹙起,腦子裏忽然想起星盤的一句話——他看你的眼神,就好像我看包子一樣。


    “夫人好像不奇怪。”溫潤的口吻,好似朋友之間的招唿,輕柔一笑:“在下說了,夫人還是不要入火鸞林的好。”


    “白神醫。”沒錯,這人就是白聖行,他把視線移過來,聽著容若說道:“南門鎮的這些事都是你做的?”


    白聖行仰麵而笑,嘴角微微彎起,平凡的臉上被光氤氳過後,顯出與平日不同的一點詭譎氣色,“不錯,小小手段,讓夫人見笑了。”


    過去那些違和全都對上了,容若從心裏歎口氣,自己怎麽就那麽大意呢,居然一點也沒發現,她表麵不動聲色,又道:“我有一點不明,在出現第一具屍體的時候本來我們早就離開南門鎮,恰好出現老道攔路……難道你和他也是一路人馬?”還是從一開始就算計到他們頭上了。


    白聖行微微疑惑:“在下以為夫人必然要先問候一下你的朋友們何在。”


    容若無奈笑道:“我都這樣了,你覺得我有心有力?”


    白聖行揚起一邊眉頭:“夫人果然是在下見過的世間難得有趣的女子,可惜……”說完還真的歎了一聲,就好像真的為容若而遺憾。


    “白神醫還沒迴答我的話。”容若提醒,就算死也要做個明白鬼吧,更何況這人神神秘秘的,她越發看不透其目的性。


    白聖行眼睫一垂,蓋住了一半眼睛,使得臉上的神色更加明滅不定,“在藍縣的時候,在下看到夫人時,在下就覺得夫人擁有一雙人間罕見的漂亮眼睛。”


    容若無端覺得眼睛刺痛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作用,現在看白聖行望著她的目光,熱切的就好像……要挖了她的眼睛。


    有這麽一個念頭冒出來,容若渾身有些發冷,想到南門鎮的屍體,被切了下半身裝蛇尾的,削掉兩隻手臂接猩猩的,難道白聖行看中的是她一雙眼睛所以才無所不用其極留住她在南門鎮,並且用老道驅邪的方法把她給弄來這裏?


    在容若為自己的想法而露出一點驚慌時,白聖行伸出一隻手,兩根手指摩擦著輕輕一彈,‘蹭~’一下,指尖閃出一簇妖冶的火光,在手指頭上歡快的跳躍。雲南


    容若腦中瞬間閃過什麽,又沒有抓住,她兩隻眼珠子保持這個姿勢而感覺酸澀不已,不由得閉上眼緩解一下,就聽到白聖行溫吞的話如潺潺流水傾瀉下來:“夫人現在知道了,在下隻能滅口了呢。”


    要不是身體動彈不得,容若肯定會因為這句話而發出一陣顫栗,她不是第一次被綁,也遇到過像月華那般瘋狂的變態,可就算是那個時候,她都未曾這般絕望,隻因她知道白聖行就是那種最理智還心性沉穩的,什麽激將法小手段在他麵前都沒有用。


    也因為現在的局麵,在看到了那些屍體之後,容若怎麽能不相信白聖行說到做到的能力。


    容若重新睜開眼來,卻沒有看向白聖行,她餘光感覺到那簇火光還在跳動,張了張嘴巴,道:“你就是那個老道,難怪……難怪……”有他在的地方沒有老道,有老道出現他又離開。


    白聖行微微一笑:“世人愚昧,總相信一些不存在的神鬼,我就製造一個好了。”


    這話說的輕鬆,也讓容若更了解他是多麽涼薄之人,把別人玩弄在股掌之間,那些人命帶到他嘴裏,不過一聲輕輕的嘲諷。


    “我不明白,你做這些為了什麽?”容若腦海中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皺眉道:“騎著大鳥的道士也是你使出的障眼法,而後你騙糖丸去了積水潭,在她身上動了什麽手腳,所以她才會出現夢魘和後麵奇怪的舉動。”


    在倉房那次,糖丸上一刻還有‘夢魘’的不正常表現,下一瞬突然就正常,當時容若和楚風沒有多想,再後麵就是洞穴口糖丸突然出手對著容若背後傷人,容若已經覺得不對勁,最後就是糖丸對著棺材那一擊,再看不出來她**控,那就真的是睜眼瞎了。


    白聖行抖了抖衣袍,站起身走到房間中央,溫存的笑意仍舊掛在他臉上,仿佛他還是那個南門鎮百姓敬仰的白神醫,“倒是多謝那位小姑娘自己送上門來,要不然在下還要頭疼怎麽誘你們上鉤呢。”


    事情已經很清楚,當時容若派糖丸去查看人身蛇尾的屍體,白聖行也正好過去布置現場,以弄一出屍體懸空的鬼魅景象,恰好看到糖丸製造出來的動靜,當場靈機一動,設定了大鳥騎著道士飛過。


    白聖行早就知道以這位小姑娘的心性怕是忍不住要跟去看看的,當然大多數人看到這種奇怪的景象多半都會忍不住,同時他計上心頭,也為後麵鋪好了路。


    容若冷笑一聲:“白神醫真是煞費苦心。”神醫二字特意咬重了,帶著濃濃的嘲諷味道。


    白聖行卻沒有因為這樣而發怒,他轉過眸子道:“夫人放心,你的夥伴們暫且沒有死。”


    “歐陽騫……”容若眼眸半眯,想起這號人物,以及那口出現在驅妖現場的棺材,“也是你的人?”這還是大型團夥作案,尼瑪的坑爹。


    誰知白聖行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他不是,而且你很快就會見到他了。”


    容若眸光微斂,這話是什麽意思?


    “說了這麽多……”白聖行微微俯身下來,雙眼對著容若的眼睛,看的專注而仔細,就好似在品鑒一件藝術品:“多麽漂亮的眼睛啊,在下一定不會辜負它們的存在。”


    容若被看的渾身發毛,眼睛都開始刺痛了,這特麽還是一個資深變態,她盡量忽略白聖行眼中莫名的狂熱,開口問道:“你到底是誰,怎麽想到把人和動物的骨骼接連在一處。”不得不承認,這人雖然變態至極,可也聰明至極,在沒有什麽器具和先例的前提之下,一個人能摸索到這個地步,不可謂不是天才。


    白聖行黑色眼睛中的光芒比燭火還熱烈,在眼底泛**點的波光,嘴角一勾,饒是故作的溫潤也難免泄露出一絲輕狂,“人與動物算什麽,不過是一群失敗品。”


    容若從中琢磨出一點味道了,靈光一閃,脫口道:“難不成你還想在人體之中交換?”


    白聖行已經直起腰來,站在容若的竹床邊上,顯得身形高大,背光的麵容處在一團陰影裏,看不透上麵的神情,隻聽得音色生晦道:“這兩日,夫人好好養著你的眼睛吧。”


    容若再次感覺到眼睛毛毛的刺痛,這迴她醒過味來,警覺道:“你對我的眼睛用了什麽藥。”難怪白聖行願意陪著她說那些話,難道是在觀察藥物對眼睛產生的效果?


    頭上傳來一道不知味的輕笑,白聖行衣角一動,出去之前,說道:“夫人不要勞神用眼過度,否則我會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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