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說完,又搖頭,“沒道理,發生野豬騷亂的時候,同時出現了葉家的屍體,難道汪擇是嫌棄自己命長,故意把葉家的屍體都刨過來曝光自己?”


    慕北辰反問道:“難道這不是兩迴事?”


    容若低頭,看著宮閣下麵高高低低的各種殿宇,錯落有致的形成一個個方格,一個方格就像一個牢籠,將這皇城裏的男男女女都囚困在裏麵,從此生死悲歡,都於這皇城牽連在了一起。


    待容若重新抬頭,她一雙清目更亮了幾分,似冷月從雲層爬出來,清棱棱的寒光,雖然亮,但是沒有一點溫度。


    “是兩迴事。”容若一手扶在白玉欄杆上,維持著別扭的半轉身的姿勢,嘴巴一開一合,一字一句道:“因為根本就沒有北狄和汪擇私通,也沒有葉家後人,更不存在那些要殺我的黑衣人,對不對!”


    女子紅唇蔓延開一抹笑容,背後狂風席卷,將她的鬥篷吹翻起來,滿頭的發絲在寒風裏倒卷狂揚,傾城絕色的容顏本是嫵媚動人,此刻因著冷酷森冷的笑,全身的氣息也變得肆意乖張,冷厲肅然。


    “那日我和段衣在一起,因著我對獵場不熟悉,也因為信任他的緣故,事實上所有的路都是段衣在引領的,直到我們遇到那群黑衣人,那個時候我以為他們是要抓活口來威脅你,並沒有想太多……”容若眉尾一挑,眼眸放高了,穿透層層落雪,望向看不透的天際,“待我有所懷疑,才想起他們從頭到尾根本沒有一絲殺氣,反而像是在有意識的驅使我們朝某個地方去。”


    容若勾唇諷刺一笑,“接著很自然的找到那個山洞,然後進去發現了葉家的屍體,一切都按照你早就安排好的劇本在走,對不對,靜王爺?”


    慕北辰目光黑沉,麵無表情的臉龐沉寂如秋葉,他沒有開口。


    容若也不管他的反應,自顧把想說的都一口氣說出來,“實際上這一切發生的都很順其自然,除了段衣身上的破綻——


    在我檢查過葉家的屍體後,我就發現他們的身上沾染了一種特別的草葉汁,那種草叫滇鼎蘭,一旦碰到了就很難清洗,因為汁水提煉出來以後的色彩非常鮮豔,所以很多染布坊都有用這種草提煉的汁水,可山洞的生存條件是不適合滇鼎蘭的,所以我猜測最有可能就是在葉家原來的墓地旁。


    這本來沒什麽,問題是……”


    容若的視線緊緊的放在慕北辰的臉上,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可叫她失望的是,從頭到尾這個男人都沒有泄露出哪怕一丁點的表情,她緩緩吐出最後幾個字,“段衣的腳上也沾染了這種草汁。”


    慕北辰神色平靜,等她說完後,才淡淡道:“所以呢?”


    容若怒極反笑,不可思議的揚眉,“這句話難道不是應該是我拿來問你?所以目前的局麵你滿足了嗎?”


    “慕北辰,所謂的紅花繪打賭根本就是幌子吧,是你為了叫我參加這場狩獵,好讓葉家的屍體找個恰當的時機暴露出來,順帶著牽扯出汪擇,或者是……太子!”


    慕北辰沒有承認,也沒有出聲否認,他靜立在那裏,不動如山,卻又氣勢斐然,這個男人,無論何時何地,總帶著叫人望而生畏的冷漠和疏遠。


    “你費盡心機,最後不過就是廢了汪擇一人,你很失望吧。”容若輕笑一聲,黑眸透出的更多是失望和諷刺,“李仁義是不是北狄人我不清楚,可既然是你安排的局,那私通北狄的就肯定不是他。”


    當日容若敢在皇帝麵前保證三天內會出現證據,並不是像她說的那樣僅憑著一點揣測就敢輕易壓上她的性命,而是她早在驗屍的時候就發現了疑點,確定這件事和慕北辰有關。


    起初容若不知道慕北辰這麽做的真實原因,是單純為了葉家的案子還是有什麽其他目的,結果顯示,慕北辰果然是另有他謀的。


    他早就擺好了棋盤,把一個又一個,不管是身不由己還是自己主動也好,都拉入了他親自下的那盤棋裏,也包括她。


    誠如容若所說,她不在乎那些為著權勢交鋒的勾心鬥角,這本來便是生存規則之一,可她也最是討厭自己被人跟棋子一樣的擺布,按照對方預設的路線,不由自主的在其中掙紮,會讓她覺得還不如沒有這一世的重活。


    “汪擇的下場是他活該,可是其他人呢,慕北辰,難道身在皇室,心中就真的不能留存一點良知,為何非要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甚至是涉及無辜呢?”容若身為現代人,雖然了解這是一個皇權至上,耍弄權謀人心手段的時代,但還是很難接受因為這樣那樣的陰謀,非要牽累無辜者。


    “身在這個皇城裏的人,沒有無辜。”慕北辰毫不留情,冷酷的說道。


    容若心口一凜,一口氣吸的太急,冷風灌入,從裏到外涼的身體一顫,“也許你說的對吧,反正我也沒有要求你如何的權利,那麽,我們的這場交易,可以結束了吧。”


    容若固執的看著慕北辰,眸光堅定,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在等慕北辰的什麽話,是解釋還是解脫,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他是高高在上,普通人不可觸及的靜王殿下,而她呢……


    容若神色露出一絲茫然,就像這遮天蔽地的天地,來去茫茫,竟是找不到任何一條出路。


    “李仁義是北狄安插在禁軍的細作,我在接手禁軍的時候就發現了,”慕北辰腳步一動,跟容若擦肩而過,背對她,看著漫漫大雪,淡淡道:“燕迴與葉家大少爺有舊交,他發覺事有蹊蹺,待葉家事發後,一直在暗地裏搜查證據,直到月餘前才查到與汪擇有關。”


    容若跟他背對著,誰也看不見對方的神色,她臉上略微黯然,接著慕北辰的話,道:“之後你把這兩層關係巧妙的聯合在一起,再偽造了汪擇和北狄私通的假象,為的就是將利益最大化。”


    所謂的利益最大化,就是指太子了。


    慕北辰抬起手,寬大的袖袍掃過白玉欄杆,將上麵落滿的一層雪掃落了下去,“容若,你站在這裏,以為把整個皇宮都看到了,實際上,你真以為看清楚了?”


    慕北辰從未想過僅憑一封信函就能將太子拉下馬,他這一舉動更多的是試探——


    對皇帝的試探。


    慕北辰要看看這個一國儲君,在皇帝心裏的分位有多重,而他又要花費多少的力量才能達成最後的目的。


    容若蹙眉,豁然轉頭,也隻看到他的背影,“那麽你呢,九五至尊,大昭之主,就成了你這生的述求?”


    “那個皇位?”因為看不到,容若隻聽著慕北辰的聲音帶著一抹冷嗤,像是從骨子裏透著厭惡鄙棄般,可再等他說點什麽,他又沒了後話。


    兩人同時沉默下來,一時間,隻有雪花肆意的淩虐,即使周圍寒風唿嘯,容若身處期間,卻隻感到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何時,風小了,雪更大,簌簌的往下落,又輕又快,不到一個時辰,宮牆內外白茫茫的一片,即使天色暗沉的很,因著白雪蓋滿了周遭的世界,反而就顯得亮堂堂的。


    容若把左手放在右手心握住,凍僵的兩隻手貼在一起也感受不到一點暖意,隻感覺眼前一黑,頭頂傳來男人清冷如泉水敲擊的聲音,“進來。”


    沿著樓梯下了最高層,直打了三四個拐彎,慕北辰打開某一扇門,容若隻覺得迎麵撲鼻一股暖流,因為太突然,冷熱氣交加下,感覺水都迴流進了鼻子裏,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慕北辰一聲不吭的走到裏麵,坐在桌子旁邊。


    容若四處掃了眼,才發現裏麵燒了個炭盆,也不知道是什麽炭火,卻是沒有任何嗆人的煙味,反倒是那香爐裏點了香,有淡淡的檀香味熏滿了整一室。


    容若走到慕北辰對麵,他拿起茶壺倒了杯水推過來,等容若剛喝下一口,慕北辰又開口道:“我們的交易現在生效了。”


    容若雙手握著杯子取暖,身上落的雪在進入房間裏後成了濕潤的水汽,從極冷到溫暖的轉換讓腦子也慢了半拍,“交易?”


    “你隨時可以走。”慕北辰垂眸用茶蓋推了推杯子裏最上頭漂浮的茶葉,“這次的事情,就算你迴報了本王的救命之恩。”


    容若沒來由的心中起了一陣煩躁,冷冷一笑道:“好啊,既然事情都了了,以後你的死活跟我也沒關係,我再也不需要為你身體的毒而費腦子了。”


    “容若。”慕北辰忽而抬頭,深邃黝黑的眸子直接落到容若心中,“現在如你所願不好?還是如本王所想的,你對本王起了……”


    慕北辰單手靠在桌子上,修長的身姿前傾過去,與容若視線持平,口中緩緩吐出四個字:“非分之想。”


    容若手一抖,微燙的茶水直接灑在手背上,驚的她將茶碗直接扔到桌上,發出瓷器清脆的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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