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艷琳一頭霧水。


    薑既月慢慢地說帶著漢尼拔式的優雅:「那次也是你給我煮的薑湯,甜甜的很好喝。不過我心裏想的是,我怎麽不是個男的?我如果是個男的就不會來這該死的月經了。」


    狠戾的話從發白的嘴中吐出。


    曾經的迴憶已經逐漸模糊,就連那個不婚主義的幹媽,也結了婚,落了俗。


    「現在才知道,當時的想法就是被根深蒂固後的厭女症,沒有意識到這是女性天然擁有最偉大的能力。所以我現在不會記恨你的所作所為,因為這其中的罪魁禍首是我爸爸,但也絕對不會原諒你,你不止讓一個小女孩沒了媽媽,更讓她沒了曾經視作榜樣的幹媽。」


    說完了這些話,她嗆了一口水,臉憋的通紅,快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了。


    她的雙頰帶著異樣的紅,顯得白皙的膚色愈發病態,同櫥窗裏輕碰即碎的陶瓷娃娃一般。


    薑既月在年少時關於女性的幻想一半來自母親,一半來自幹媽。


    那時的她總會穿最時髦的衣服,戴最閃亮的首飾,講最流行的話,跳最風趣的舞。


    送給她最新奇的玩具,滿足那時小女孩最需要的虛榮心。


    薑既月羨慕她,在很小就妄想成為她,想要拚命長大和幹媽當朋友。


    直到她取代母親和父親結婚。


    一切的一切到頭來就是個笑話。


    第44章 美杜莎之筏


    她怎麽也不會想到這般狗血的劇情居然會發生在他們家。


    江春雪去世的第二年裏, 他娶了崔艷琳。


    薑既月沒有聽從他父親的安排,安安穩穩地選擇國油版雕中的一樣,而是叛逆地選擇了冷門的漆藝。


    耳邊好像裝上了一個隻針對於她父親的鍾擺, 他開口時便震動不止。


    連家都不想迴,搬到了她媽媽留給她的小洋房。


    薑且之把姐姐安全地送迴了家。


    她的手腳冰涼,全身發抖,體溫不斷的攀升。薑且之把打濕的毛巾敷在她的額頭上物理降溫。


    眼睛裏布滿熬夜留下的紅血絲。


    「姐, 要不我們去醫院吧。」他央求地問著。


    「不要。」薑既月聲音雖然虛弱, 但卻堅決不去。


    她討厭醫院,厭倦消毒水的氣味, 不鏽鋼的腥味,以及大塊大塊的白色。


    薑且之也沒辦法架著她去,隻好拜託林北鹿。


    「鹿姐, 我明天就要開學了, 不能照看我姐, 她發燒了。」薑且之打電話給她求助。


    林北鹿看了一眼時間,知道了其中緣由, 問他:「你姐現在還燒著嗎?我馬上過來。」


    每每冬春之交,薑既月就會生一次重病, 都可以算作成一種生物鍾了。


    林北鹿利索地掀開被子, 下床穿衣服。


    「怎麽了?」徐今夜也從床上起身,蹙眉詢問她。「你去幹嘛?」


    大半夜的從電話裏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任誰都會生氣,更何況是徐今也。


    臉上滿是慍色, 食不饜足。


    「是芽芽, 她生病了,我去看一眼。」林北鹿穿著衣服根本沒管這個自作多情的男人, 披上了大衣。


    他坐起身,拉住林北鹿的手,將她整個人轉換了方向,彎唇一笑,聲音魅惑:「別走嘛,讓陸綏那小子代替你去。」


    一方麵不想自己的床塌無人冷淡寂寞,一方麵是給陸綏那小子助攻,他腦瓜子轉得快。


    林北鹿的動作變慢,從那天他倆兒的表情看得出來,確實舊情難忘,況且如今誤會解開了。


    她個人對陸綏的看法也變了,給他這個表現的機會。


    林北鹿示意徐今也去打電話。


    他立馬笑嘻嘻地拿起了手機,電話通了又是另外一副嘴臉,冷漠道:「薑既月生病了,你去看看吧,我就知道這麽多。」


    林北鹿皺眉瞪他,把手機奪了過來,繼續講:「她每年這個時候都會生一場病,去年過敏,家裏應該有藥,放在衣櫃的最高處。她不喜歡去醫院,還有今天是她媽媽的忌日。」


    她一口氣把所有信息都簡要的說完了。


    直到最後一句,說出口時,對麵沒了聲音。


    「餵?你在聽嗎?」


    ……


    「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全部。


    2月29日,是他們分手的日子。


    那個自認為痛苦的人,固執地以為自己才是被全世界遺棄的人。


    他的心中有一塊地方坍塌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在她麵前的自信,瞬間土崩瓦解。


    陸綏來到了她家。


    她躺在床上,整個人就隻露出一張煞白的小臉,手腳全部縮在被子裏麵。


    緊閉著眼,微顫的睫毛,蹙緊的眉,額頭源源不斷的虛汗,昭示著這個綿長可怖的夢。


    她的淚順著臉頰沒入髮髻,燙傷了他的心髒,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曾經那些委屈不甘,似乎都後知後覺地湧向他。


    「月月,這些話你為什麽不和我說呢?」他的語氣甚至帶著乞求,而後又不斷自責,「都怪我,是我當初的忽視造成了無法挽迴的一切。」


    」如果那天我迴國來找你,我們是不是就……」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這些話於現在而言,無非是些沒有實際作用的悲春傷秋。


    後悔,是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


    或許破鏡上的這道裂紋才能永遠警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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