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頭先是笑,隨後眼淚也順著脖子落到鎖骨處。


    等到眼淚流幹,就去洗澡了。


    這些天她流了太多眼淚。


    這是很久都不曾有過的情緒外放,但好像在他麵前總能如此肆無忌憚。


    洗完頭,黑色的發梢還淌著水,說來奇怪,她自己的頭髮是天然的棕色,不是純正傳統的黑。


    吹幹髮根就沒管發尾,任由它散亂地鋪在床上。


    當肌膚觸碰到沙沙作響的純棉床單時,她便會感到一種莫名的安慰,連接著夢境與現實。


    「你怎麽不把頭髮吹幹就睡啊,會著涼的。」一雙溫柔的手慢慢地穿過髮絲,輕撫著她的臉。


    她好像從身體抽離。


    看著如此溫馨地一幕,暖意流經全身。


    但隨後烏黑的秀髮不斷的繁衍、疊代,慢慢將這個人吞噬,變成濃黑的深淵。


    渾身上下都被莫名地壓著,生出絕望。


    她從噩夢中醒來,大口地喘著氣。


    冷汗一點點從身體滲出。


    但她並不覺得害怕,甚至希望噩夢可以久一點,因為很久都沒有做到和媽媽有關的夢了,她都快忘記媽媽的臉了。


    重新閉上眼睛,卻怎麽也睡不著,夢也無法延續。


    或許冥冥之中都有預兆。


    她點開了那個置頂的微信,一遍遍聽著那曾經厭煩的長語音。


    「芽芽,你一定要好好吃飯,不要再節食減肥了,現在已經夠漂亮了,要好好睡覺不要熬夜,熬夜會長痘,到時候不要跟我哭。」


    「芽芽,這款護膚品剛好適合你的膚質,早晚各用一次。」


    「芽芽,趁年輕多談幾段戀愛,不要像我一樣,相親完就草草結婚,就算你想玩一輩子都沒關係,前提是要好好照顧身體。」


    「芽芽……」


    一字一句她都吸菸刻肺。


    隻是呆呆地坐在床沿,四肢都在逐漸變得冰冷。


    一坐便到了天明。


    她收到了一個電話,薑且之小心翼翼地問她:「姐,今年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嗎?曲奇我準備好了。」


    薑既月想了一夜。


    麵無表情地迴答:「你在家等我,我迴來的,你放心。」


    薑且之沒有表現出太過開心,說道:「媽媽一定很想你。」


    —


    冬的尾羽,春的絨毛。


    細雨從空中的河往下落,灰暗昏黃,的一個世界。


    天空是混沌的死寂。


    讓人生出一種荒謬有絕妙的窒息感,遠處還不時傳來鳥叫聲,它們樂此不疲地歌頌著。


    石碑前站定著一個撐傘的女人。


    第43章 伊凡雷帝殺子


    陸綏迴到家洗澡時, 發現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紅痕。


    那是她用力一拽留下的。


    笑容逐漸散去,望向鏡中的自己。


    一手拭去水霧,熱氣使得部分毛細血管擴張, 皮膚充血,在鎖骨處,紅痕擴散,白皙的肩頭尤為明顯。


    「下手真重。」嘴上雖是這麽說, 壓抑不住內心微微發燙的愉悅。


    他迴憶著剛剛的場景, 緊咬下唇。


    這種暴烈的快樂,


    不亞於火焰和炸藥的親吻, 在最得意的剎那間煙消雲散。


    他想自己始終都渴望著這樣的愛


    粗暴、專橫、野蠻。


    到死也要將骨灰混在一起,難捨難分。


    今晚下雨轉暴雨,向窗外望去, 被細雨籠罩得深幽的天色, 諱莫如深。


    還沒把黑髮吹幹, 許久未剪,濕漉漉硬質的發梢, 會戳到眼睛。


    他不緊不慢地餵起了魚。


    浴巾鬆鬆垮垮地繫著,燈光下水珠帶著晶瑩的閃。


    說來奇怪, 他對野外釣的魚不惜用上十八般武藝, 對自己家魚缸裏的這兩條倒是格外仁慈。


    看兩尾魚嬉戲時臉上還會不時流露出微笑。


    走進了房間,床頭櫃上放著的那本書,重新打開細細地看。這次的他沒有了過往的煩躁鬱悶,隻是帶著不深的酒窩。


    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清晨。


    細雨如絲, 密集的毫無顧忌地下著, 黑雨傘承受著沒有節奏變化的敲打,風的肆虐使地這些雨絲成了害人的尖刀。


    這份傷殘, 難以擺脫冬天。


    她把傘扔下了,強勁的風吹爛了這座牢籠,這副枷鎖,這處煉獄。


    那塊石碑上是簡簡單單的五個字「江春雪之墓」。


    不是誰人之妻,未寫何人之母。


    她幹幹淨淨的來,也孑然一身地走。


    薑既月慢慢地蹲下,因為這樣可以仔細地看清媽媽的臉。


    是她放在員工手冊上的那張笑臉。


    還沒有變得瘦削,麵容盈潤,笑眼盈盈,就和昨夜夢中的那般溫柔恬靜,眉眼帶著機敏和銳利,正目視前方仿佛在說:「加油吧我的女兒,在努力一點就能趕上媽媽了。」


    膝蓋跪在那塊大理石上,眼神空洞,雨滴在地麵綻開的煙花,冰冷刺骨。


    也許她應該害怕,這樣陰冷潮濕的墓地。


    但她此刻隻覺得溫暖,輕輕擦拭著石碑上的雨水。


    「媽媽,我很聽話,一直在好好吃飯、鍛鍊,就是偶爾熬夜,你會原諒我的吧。」她的臉是冰冷的,還像往常那樣撒嬌。


    生生地忍住了眼淚:「可是你沒遵守約定。」


    潔白的床單,藍色的簾子,消毒水的味道,雜亂的導管,詭異的電扇,吵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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