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他怎麽敢要這麽說!”


    瑪麗蓮瞪圓了眼睛,薩娜不緊不慢地迴答:“責任在你,你熱衷於在出門時精心打扮,這讓他覺得自己就是跟在貴公子和貴族小姐身邊的狗腿子,從頭磕磣到尾。這是他的原話。”


    瑪麗蓮聞言笑出了聲,她掩唇道:“讓阿馬亞給他改幾件合身的男裝不就好了,真是斤斤計較的男人。”


    薩娜的手指在頁緣摩擦,燎燒的水泡傳遞出綿延的灼痛感,她輕聲:“也許珀倫不喜歡男裝呢。”


    瑪麗蓮想起昨晚珀倫的打扮,心中的笑意更加無法抑製,說:“那我這次可要好好給他挑一身。不過話說迴來,薩娜,你應該不是因為珀倫先生的抱怨就不去了吧。”


    “怎麽會,因為太熱了。”


    瑪麗蓮沒有反應過來,薩娜用右手勾了下鬆開一顆扣子的衣領,瑪麗蓮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得是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衣。


    “這是仿製南邊的貨。大陸南部氣候溫暖、平原風大、意外事件突發,所以在納爾瓦及其東部地區的春夏秋的著裝大部分是這種幹練輕巧的款型,這個季節對你們來說會很冷,可我已經厭倦厚厚的外套和長袍了。”


    瑪麗蓮若有所思:“所以,你是不想引人注目?”


    “我不喜歡被人圍觀的感覺,獨處、安靜和少量的光照能讓我的情緒穩定。”薩娜垂下眼眸,隱約流露出一點煩躁,她難得抱怨著。


    “但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樹冠已經被各處的飛禽擠滿,腳下已經被地鼠的坑洞占據……這很莫名其妙,即使我知道它們為什麽要注意我,可是我不能理解……真是的,我到底是個什麽大人物啊?”


    “光明照耀人間,自然會招致惡魔的敵意和凡人的注視。即使你沒有自覺,可對他們來說你絕對是個重要人物。”


    薩娜的嘴角下垂,她抬眸注視對麵的女人,瑪麗蓮察覺到有一瞬間她似乎偏移了目光打算避開這個話題,但是不知道出於什麽考慮選擇了繼續。


    “瑪麗蓮,你將我比作光明?”


    她的語調中透著一股諷刺的味道,這讓那份寧和變得有些刻薄了。


    “可光明能帶給你們什麽?救贖?審判?還是殺戮和詭計?”


    瑪麗蓮無法理解薩娜心底燃燒的憤慨,她給出最單純也是最真誠的迴答:“光明能照亮黑暗,能讓我們看到世界真實模樣。”


    手中的書本啪得合上,薩娜再次確認:“即使黑暗之後仍是黑暗?即使混亂之後仍是混亂?即使世界它本來是醜惡,黑暗反倒給它製造出可以原諒、可以期待的幻象,而光會將它醜惡的本來麵目暴露無疑——”


    薩娜深深吸了一口氣,顫聲道:“告訴我,聖女大人,你在我身上寄託的祈願,到底是什麽東西?”


    這是薩娜第一次叫她聖女大人,瑪麗蓮聽到有什麽東西在耳邊喧囂著,像是狂風和海浪的聲音,她發現這個聲音是從眼前少女身上傳來的,在這幅沉穩理智身軀內的靈魂居然如此的……兇狠、瘋狂。


    瑪麗蓮恍惚了一下,眼前出現了某個人的影子,她猛地咬緊牙關克製住自己恐慌。是的,恐慌,一直將她纏繞至今的噩夢;瘋狂,從那個雷鳴之夜降臨於斯。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然後一個奇異的笑容從她臉上出現,像是夢一樣的虛幻固執。


    “神明,你就是神明對我的迴應,你會實現我的祈禱,將光明帶來納西。”


    啪嗒,厚重的書本落地,薩娜按著額頭脫力地倒在椅子上,另一隻手緊緊握拳壓著扶手,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次計劃的本質。


    “我辦不到!我不是什麽聖徒,我們在做的也不是什麽救贖,僅僅是一場……粗糙的審判、是殺戮罷了,它會帶來混亂,更加的混亂……”


    預想中的混亂場景從腦海中閃過,弄得她語言也變得混亂,薩娜試圖找迴邏輯去表達讓她的不安和焦躁的根源,可是現在的她還不能清楚地看清那東西的真正麵目。


    “——就算奴隸會掙脫枷鎖,可他們下一秒就會握上屠刀,就算一些貴族會失掉自己的地位,可新的貴族立馬會補上……這是什麽光明?是什麽救贖?隻是可笑的小醜在上演滑稽劇罷了!一場接一場,沒有終結!”


    “你在說什麽呀,我們將罪人審判,將惡魔消滅,將無辜者解放……這不就是最偉大的讚歌嗎?”


    你永遠無法和一個做著美夢的人說清楚現實,何況連你自己都不一定是清醒的人。


    薩娜拎起掛在椅背上的短風衣,沉沉地嘆息:“如果這就是你們希望的話……”


    她拾起落在地上的信封,指節的力道繃得分明,薄脆的紙張在指腹下低吟著。


    “繼續祈禱吧,聖女大人,祈禱有一個英雄真的能將納西拯救,如果——你真的虔誠的話。”


    “薩娜洛特。”瑪麗蓮盯著停住的背影,眼神變得柔和而複雜:“你不就是英雄嗎?神選召的聖徒,年輕的勇士,這座罪惡之城不就在等著你到來嗎?你會從這裏得到無上的榮光,被接入吾神巴尼罕兒的黃金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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